“把这丫鬟的眼睛挖下来。”连语涵弯着眼儿补了一句,很是宽容的微笑:“她的出言不逊我就不计较了。”
孟初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花容失色,好半响才竭力温声道:“这位姑娘,家奴失礼,我代她像你道歉,只是这挖眼……姑娘年纪尚小,还是莫要开如此血腥的玩笑为好。”
“谁跟你开玩笑。”连语涵不屑地扫视她,冲李邕喊道:“快点,把这丫鬟揪过来,眼睛挖掉我们就走了。”
李邕刚刚拱手应是,站在白马前的绿袖就利落地拎起那丫鬟送到李邕面前,任他处置。
孟初雪被这一串变故弄懵了,见那边已经有护卫掏出了匕首,她又惊又怒,大喊道:“住手!”看向连语涵的脸上再没了方才的温柔和顺,“这位姑娘,我不知你是谁家的女孩儿,但你要知道,这是我们楚王府的丫鬟!便是她得罪于你,我也向你道过歉了!若你实在不满,那自有我们楚王府来处罚,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她这一番慷慨激昂,连三却连余光都没舍得给她,催促道:“别理她,快点挖。”
“谁敢!”孟初雪被她气得差点吐血,见连三软硬不吃,她脸上也再挂不住了,挥手让身后护卫上前,满目怒意,看上去是要来硬的了。
双方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那丫鬟被双手反拧摁在地上,早已是吓晕了过去。
连语涵哪有那个耐性跟孟初雪僵持呀,一扬马鞭就要抽过去,谁知这时候,一声威严呵斥从边上传来:“孟氏退下!”
得,又来一位管闲事的。连语涵冷笑一声,收回马鞭在腕上绕了几圈,闲闲扫过那边轿子上下来的中年妇人,也不说话,懒洋洋地等着看接下来这对婆媳要唱什么戏。
没错,那轿上下来的中年美妇便是楚王府的老王妃,刘泽的亲娘,孟初雪的婆婆。
看得出来,老王妃李氏年轻时是个美人,美得英姿飒爽,到了这把年纪还保养得宜,估计是因为常年吃斋念佛闭门不出,所以眉宇间带着一股慈和之意,冲淡了不少五官上的锐利。
她步履缓慢却优雅,一张平静的面容波澜不惊,:“永宁郡主有礼。我儿这侧室出身小户,甚少出来交际,方才若有得罪之处,望郡主海涵。”
听到那声“郡主”时,孟初雪的脸色就变了,到后来听到那句“出身小户”,她更是难堪地咬紧了下唇,脸色惨白,眨眼间便有了泪影,却滚啊滚的,始终没敢掉下来——连语涵估摸着,孟初雪挺怕她这婆婆的。
“至于那丫鬟,”老王妃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对郡主出言不逊,是王府管教无方,老身这里同郡主致歉。那丫鬟便由郡主带走,随意处置,不必看在楚王府的面子上宽恕她。”
之前挨了好一顿打的那群纨绔及他们的随从,此时都蜷缩在一旁地上,动也不敢动。听到老王妃点出自己的身份,连三立时扫了那边一眼,果然,有几个小厮动了动,还有个胆大包天地甚至抬头偷瞄了她一眼。
连语涵微微一笑,却不下马,居高临下地看李氏:“太妃好眼力,一眼便能瞧出我的身份。”意味深长地瞧了她好几眼。
李太妃依旧不动如山,只是淡淡道:“郡主美名,纵是老身长居内宅亦有所闻。”
连三轻笑出声:“太妃谬赞,永宁愧不敢当。”不过两句来回,却已是刀光剑影过了一回招。
李太妃的姿态放得甚低,又是在这人来人往的相国寺前,连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连三也不想真跟个下人计较,传出去太丢份,所以顺势就让绿袖将那丫鬟抛回了楚王府那边。
她笑眯眯地向李氏道:“太妃是长辈,永宁是小辈,这歉我是万万不敢受的。只是方才这位孟侧妃已代丫鬟向我道过歉,如今太妃又出面……这丫鬟我就不同她计较了,今后——”眉眼弯弯地补充,“太妃可要好好约束家中下人,万一下次得罪的是别人,可就不如我这么好脾气了。”
孟初雪气得肝都疼,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丫还要不要脸?!!
这里又能分出修为高低来了,相比孟初雪的精彩脸色,李太妃却始终都是淡淡的:“永宁郡主好意,老身记下了,回去定会好好整肃府内。”
这个李氏老王妃,可真真是有意思!
连三笑容愈盛,原本大大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容颜清妍不可方物:“太妃,那咱们就——后会有期啦!”语罢扬鞭策马,一身红衣如火,瞬间跃出了众人视线,身后仆从迅速上马跟随,浩浩荡荡的一行渐渐远去,只留下隐隐马蹄声与扬起的阵阵烟尘。
李太妃站在原地目送那道鲜红如血的身影,神色从容,眸中却流转着说不出的光。
“母亲……”孟初雪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
李太妃回神,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提步走向轿中,声音也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感:“那里躺着的是皇后的亲侄儿,阳夏大长公主侄孙,你去善后罢。”
孟初雪怔了怔,旋即低下头乖顺地应了。
*
安国公府,早已有人将连三当街殴打郭家小公子,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事儿回禀了。
一家子人都聚集在一块儿,安国公和秦老夫人开口第一句皆是:“姑娘如何了?可有受欺负?!”
韩氏默默闭上嘴——她也想问来着……
一旁的连三爷笑觑她一眼,不着痕迹地在袖子下握住妻子的手,安抚地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