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最讨厌的就是夏天。即便是入了夜,屋里也依旧闷热。
今日尤其。
他全身都像是要着火似的,火辣辣得烫。
好不容易将视线从她脸庞移开,多尔衮虚擦了一把汗,佯作无意地道:“外面凉快,陪我出去走走吧,当做饭后消食。”
“恩。”秀玉点头,跟在他身后,两人沿着长廊慢慢走着,并不带丫鬟下人。
多尔衮的步子并不快,走几步便停一停,倒真有几分闲情逸致。
月牙儿挂上了树梢,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莲花池。
“荷塘月色。”多尔衮低喃了一句。
“美不胜收。”秀玉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多尔衮看着她,月光在她脸上撒下一层光辉,柔和而浅淡,她眯着眼,目光兴致盎然地流连于塘中的睡莲。
此刻的她,做未嫁少女的装扮,乌黑的发辫垂在胸口,一颔首,一垂眉,都美得如同一幅画。
这一刻,她只是她,没有一丝小玉儿的影子。她说过,她叫做富察.秀玉。
秀玉,秀外慧中,如花似玉,名如其人。
多尔衮痴痴地看着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想起玉儿的次数越来越少,反倒是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爷?”秀玉许久未听到他出声,不由抬头看向他。
多尔衮回神,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如果有一日,我放你离开,你愿意吗?”
秀玉心头一颤,嘴角的笑容凝涩起来:“爷,您是要赶我走吗?”
是考验,亦或是试探?她只知道,她这身子是蒙古贵女,只要她还占着这身子一日,她就绝对不可能真正自由。
“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多尔衮收回视线,脑海中依然回放着方才她惊慌的目光。
心情蓦地就好了起来。她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一个,这个认知让多尔衮心情越发明快。
又走了一会,月亮已经从树梢升到了半空,银色月光淡淡洒落,白色的睡莲亭亭玉立,美丽得如同身处画中。
“夜风还是有些凉意,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多尔衮淡淡开口,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
“爷,您也早点休息。”秀玉仰起脸,颔首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多尔衮一直都宿在书房,方向与她的院子正相反。秀玉不知作何想法,脸上一直带着浅薄的笑意,直到走出好几十步,才慢慢转过脸去。
他还站在原地,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直觉地感觉到那目光之间的灼灼。
秀玉对着他温婉一笑,似是天真的孩童般朝他挥了挥手。
月光下笔直站立的男子像是触电一般,猛地转过了身,步履匆忙。那狼狈姿态,却叫秀玉心中越发笃定。
他越是在意她,她活得也就越安全。
这点,她早就知道了。
***
“小玉儿,你可真够弱的,不就是扭伤吗,怎么到今儿还没好?”会这么嫌弃她的,当然只有多铎一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没听说过吗?”秀玉不服地瞪他一眼。在这位爷面前,客气那都是假的,对他不假辞色他才舒坦呢。
她的腿伤当然早就好了,但是不想进宫,就一直这么拖着。
“哎,你都错过好几次宫里的宴会了。昨儿个,玉姐姐的姐姐来了,你们以前应该也见过吧?”
“什么玉姐姐的姐姐?”秀玉听得糊涂。
“就是海兰珠啊。吴克善亲自送她来的,看样子她以后也该是我们的小四嫂了。”多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性子直率,在自己人面前几乎不掩饰自己对皇太极的不喜,连带着对皇太极的那些女人们也有很大的意见。
当然,如今秀玉已经有这份荣幸,被他当做自己人了。
“海兰珠……”秀玉在脑海里搜寻着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一切,最后却发现一无所获。
但是西侧福晋的姐姐……
莫不是那位宠冠后宫的宸妃娘娘吧?
秀玉现在越发觉得这贝勒府里安逸了,对那皇宫简直避如蛇蝎。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宸妃娘娘会获得当今大汗所有的宠爱,但是红颜薄命,最后成为历史胜利者的人,却是生下了顺治帝的孝庄太后。
而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会有多少争风吃醋、多少阴谋阳谋,秀玉连想都不想去想。她阿玛一共只有两个女人,后宅已经不宁,更不要说这三宫六院了。
似乎那位哲哲大福晋是与西侧福晋一派的,而她的姑姑西院大福晋也不是个软柿子,如今还要加上一位宸妃娘娘,呵呵,这趟浑水,谁淌谁就是找死。
“小玉儿,下个月中秋宴,你该不会也不去吧?”多铎怀疑地看着她的左腿,究竟是伤成什么样了,小玉儿竟然已经快两个月没进宫了。
最初,大汗问起的时候还是关心略多,而现在,显然是怀疑更多了。皇太极该不会怀疑他哥把小玉儿给害了吧?
这也太扯了!他哥可把这位祖宗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秀玉有些勉强地扯了个笑,身在局中,她似乎是逃不掉的。“放心吧,中秋节前我就该好了。”
多铎听到这话,脸上的不满才消散了些。小玉儿要是再害的他哥哥被皇太极怀疑,别怪他给她好看!就算一起长大,也不能幸免!
哥哥可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多铎走后,秀玉一个人干坐了好久。细想下,多铎说得对,她要是一直不进宫,只怕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