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心中也有愤然,她只觉这唐蓉未在局中,如何知道她赵氏满门为争储之事所付代价,又如何能体味她现今怅然之感,这些时日她悖了师训下山来,又捱了鞭挞险些送命,甚至全然不顾心中愧意去欺瞒了窦蕙,而她所做一切,皆是因为这道摸不透真假的遗诏而付之东流。再且要说那沈肃,他虽年长于沈焕,但素来不得赏识,再加之其母出身卑微,自古嫡庶有别,照理说传位之事本就是沈焕胜算更多,为何如今却是这种结局。
之后时日里,云锦每日皆郁郁,起先是为传位之事忿忿,而后却又在想,往后时日该如何打算,她只知入府全然为了沈焕储位,现如今他与御座已然无缘,那她再留在这王府又有何意义。只是她转念又想,沈焕此时正到难处,许也全然顾不上她这些事情了,不如等此番风波过去,再与沈焕商议日后安排。
此后约莫过了十数日,沈焕终是快马加鞭赶回洛城,相别数月,云锦再见沈焕时候他正是披星戴月,风尘仆仆而来,只是那个素来意气风发的潭溪王,如今竟是面色灰拜,眉目紧锁。那日唐蓉领了府中众人迎在殿前,云锦只是在暮色中匆匆与那沈焕互望了一眼,她只觉这几月征战在外的他,竟是消瘦许多,她也想上前宽慰几句,却是终不得机会。
自这日后,云锦便是久未再见他,只知他回府以来,便召集齐襄等一众亲信进了偏殿,往后数日,寝食皆在偏殿之中,云锦心中疑惑,只觉事到如今,他又何必再作挣扎。
腊月天寒。转眼便到了除夕,洛城在南,每到冬季湿气伴了寒气,只要静坐殿中时候总觉得刺骨的冷,而今日除夕,王府中本也该设下家宴,却因是在服丧期间,这一些操办便都是从简了。民间百姓也皆因国丧而罢了庆典,整个洛城一时竟是笼罩在一片萧索之中。
这日云锦罢了午膳,又在殿中读书,看得尚未尽兴,窗外竟是落起雪来,她正是意犹未尽,心中却是惦记了半畅的窗还未关,这便是边埋了头看书边唤了殿外的小奴去,半晌,便听有人轻推了殿门进来,云锦看得入神,只听那脚步踱去窗边,之后便是听得那镂花朱窗被轻轻合上的声响,至此,她方是抬了眼去看,却见那沈焕一身素缟已是立在了窗边。
云锦一愣,一时竟是没了言语,半晌,倒是那沈焕与她淡淡笑了笑道:“方才在府中走走,忽然大雪,正巧走来你殿前,便想进来避避。”
闻言,云锦忙要起身行礼,沈焕倒是摆摆手,三两步走去了案边坐定,这时那本在殿外待命的小奴方是急急跨进来,见了沈焕也忙行了礼去,沈焕看她一眼,只轻颔首,也未言语,那小奴怯怯走去云锦身边小声道:“奴婢方才去倒炭炉,来得晚了些。”
云锦听罢倒也没有瞠怪,只是看了看那沈焕,见他正是拾了案上的卷牍去看,云锦想了想,便又在那小奴耳边轻声道:“让砚竹来奉茶!”那小奴微微一怔,终了还是领了命匆匆步出殿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