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霍洹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古怪。静默中,几个人各自反应了一下,才可算舒出一口气来。
“送袭氏出宫回府去。”半晌,皇帝说出这样一句话,口气仍有些不自然。顿了一顿,又说,“不必问长乐宫的意思了。”
“陛下……”袭氏身形一震,抬起头来怔了一怔,旋即哭道,“臣女冤枉……臣女是宫中女官,不过念着职责所在,给百户大人奉了盏茶罢了。何来、何来明宁长公主所说的……”
她也没能把那话继续说出来,贝齿一咬止了音。霍檀当即起怒,挣开原被云婵握着的手,指着她便斥道:“少说得好听!这是宣室殿,御前女官多了去了,哪儿用得着你这长乐宫的来奉茶!再说,你奉茶便奉茶,在百户大人面前瞎说什么闲话!宫里的事还由得你置评了不成?”
这话听来多有些不合宜,就算云意是云婵这长公主的兄长,也到底是个朝臣,位份算不得多高。霍檀在他面前这般和宫中之人起争执,多少有些失了身份。可见她说得急怒,显是当真气得忍不得,旁人也就没有拦她。
“仗着母后护着,你便恃宠而骄。若在宫里留得久了、位份高了,我是不是还不能进宫问安了?”霍檀快语如珠,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那么明显的不满,每一句都是再也容不得袭氏的意思,“宫娥奉茶谁也没有那么多话,唯你说个不停。上盏茶便将我与锦宁姐姐都提了一遍,若哪日皇兄留百户大人用膳、命你布膳,你是不是要连母后和一众太妃也皆议论一番?”
这小姑娘得理不饶人的口气,虽然咄咄逼人,说到最后还是让听者禁不住笑了一声。
“好了。”霍洹正了色,没让霍檀再继续说下去。目光凝在袭亦茹泪痕未干的娇容上,淡声道,“从前出过什么事,你心里清楚。朕本就不想再留你在宫中,只是母后要留便遂了她的意思。如今弄得阿檀不高兴,想来母后也不会再想留你。你这便出宫去吧,你的东西,晚些时候会有宫人给你送回家中。”
——竟是半刻也不许她在宫中多留、连回长乐宫收拾东西都不“劳”她亲自动手了。
袭亦茹面色一白,方要出言再说些什么,便见皇帝挪开了视线,问身侧宦官:“鸿胪寺卿到了吗?”
那宦官一揖,回说:“已在殿外候着了。”
“传吧。”
这就是还有朝政要议、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的意思了。纵使袭亦茹再不甘心,旁的宫人也不会许她再多说什么。当即便有年长的女官上了前,低眉顺眼地一颔首,伸手向外一揖:“姑娘请。”
尔后,袭亦茹是苍白着面色被两名宫娥半拖半扶着出去的。
这事便这样收了尾,云婵、霍檀和叶澜均无声地舒了口气,福身告退;云意一揖,也道:“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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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了宣室殿,抬眸一瞧,就见袭亦茹正犹两名宦官“随”着往宫外的方向去。于此,云婵和叶澜自然是高兴的,看向霍檀,她却仍是微红着眼眶,寻不着什么开心的神色。
唤了白萱过来,云婵让她送霍檀回府去、嘱咐她好生哄上一哄。白萱欠身应了,上前便要劝着霍檀离开,霍檀低着头随她走了两步,又忽地转回了身,哭得有些恍惚地看一看云婵与叶澜,最后,将目光停在了云意面上。朱唇一咬,带着几分委屈道:“百户大人可别信袭氏那话……前几日、前几日才不是我有意找她的麻烦,是她自己不会做事又非要近前服侍着……”
“……”云婵怔怔地看向兄长。听了此言倒是明白霍檀不快在何处了,又难免惊讶于她要和兄长格外解释这么一句。
云意也稍稍一怔,继而一抱拳,应道:“臣明白。”
“大人当真信么?”霍檀的神色忐忑不安,仍带着泪光的双眸望着他,停了一停,续道,“我才不是那般不容人的,自小在宫里长大……干什么要找一个女官的麻烦!”
云婵怔得更厉害了,从霍檀的口气中寻到些许令人心惊的情绪,和叶澜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
云意颔首,微一笑,又说:“臣明白,长公主不必多虑。时辰不早了,长公主快些回府为宜。”
“那……那我走了……”霍檀抽抽噎噎的,说罢朝云婵浅浅一福,“方才多谢姐姐。”
“无碍,快回去吧。”云婵温和笑着,顺势还了一礼。
“恭送长公主。”叶澜也垂眸一福,霍檀仍带着些许踌躇,可算随着白萱离开了。
云婵深深地沉了一口气,视线在兄长面上划了又划、扫了又扫,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得互道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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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温温和和,所照之处驱散所有寒意。云婵和叶澜在宫道上走得沉默,走了好一阵子,行至僻静处,叶澜睇一睇她,终于开口道:“明宁长公主对你兄长……”
“嗯。”云婵黛眉轻轻一挑,声音发沉,“瞧出来了。”
“你怎么想?”叶澜问她。
“什么‘怎么想’?”云婵摇着头笑道,“这种事,哪里由得了她的心思。兄长帮陛下办着冯家,若皇太后能许她嫁给兄长……都堪称天下奇闻了。”
“也对。”叶澜肩头一耸,衔着笑叹出口气来,“你是不知道,百户大人如今在长阳城里风头大盛,待嫁贵女们交口相传着,比多少世家公子都受追捧……却是没想到,如今连明宁这皇女都动了心思,啧啧,令兄前途无量啊!”
“……少拿我寻开心!”云婵狠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