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黑暗中有一股熟悉的气味,灰尘夹杂着血的腥臭,他四下环顾,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座熟悉的地下废墟里,黑暗的尽头传来一声声枪声,仿佛某种召唤。
蓝傲文……蓝傲文就在那里……
他循着枪声走去,一切就和记忆中一样,某一刻枪声停下了,枪托敲打着地面,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诡异扭曲的声响。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中,来自蓝傲文无声的呼唤,透着神秘的深情,却也带着一丝莫可名状的恐惧。
但是“蓝傲文”这三个字足以让他战胜所有恐惧。他一路来到那根倒塌的柱子前,一身黑色长裙的蓝傲文被压在断裂的支柱下,蜜色的卷发在废墟上散开来,一双炽热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他急迫地刚要上前,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住他的肩膀:
“不可以救他。”
他闻声回头,肖陌站在他身后,警告一般对他摇摇头。
蓝傲文依然无声地注视着他,他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肖陌越是斩钉截铁地劝告,那双炽热的瞳孔就越是深邃美丽,他挥开了肖陌的手,蹲下去牢牢地抓住了蓝傲文的手。
“我抓住你了……不会再放开了……”他注视着蓝傲文的眼睛,承诺一般。
蓝傲文偏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很美也很温驯,分明是被压在承重柱下动弹不得,却好似趴在天鹅绒的软垫上那样慵懒惬意。
身后却突然传来肖陌的声音:
“苏泽……你不可以……”
肖陌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痛楚,苏泽诧异地回过头,惊骇地看见肖陌捂住鲜血如注的胸膛,血不知从何而来,转眼便将他整个人染红了。
肖陌不支地跪倒在地,苏泽想要奔上前,手却被从身后死死箍住,他回头惊愕地看见蓝傲文神色冷然的脸。
“快放手!”他急声道。
蓝傲文冷冷地看着他,站了起来,不再是身着黑裙,不再身负重伤,在黑暗中他全身赤|裸,坦然地展露着毫无瑕疵、修长优美的身体,仿佛刚刚破茧而出的恶魔,他一起身,整个黑暗的地下废墟都在动荡摇晃:
“你说过不会再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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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涔涔地惊醒,苏泽看着被阳光照亮的陌生车顶,和右上方挂着的生理盐水。惊魂定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一辆救护车里。
“你醒了!”短发女孩忽然出现在上方的视野里。
女孩的脸离得太近,苏泽恍惚地喊了一声:“爱琳?”
“我不叫爱琳,”女孩这才稍微退得远了点,“我叫宁茵。”
苏泽这才端详了一番陌生的短发女孩,宁茵?莫非是宁菲的妹妹?不知为何女孩的眼眶红红的,他有些不解:“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宁茵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笑得有些无奈,“但我知道你要是再不醒过来,许多人都要遭殃了……”
苏泽看向窗外,天空已经放晴,阳光洒满车队的营地,气氛难得的安宁。“我睡了多久了?”他问。
“三天了。”宁茵回答。
苏泽活动了一下手脚,想要坐起来,宁茵连忙按住他:“你先别动,我去叫司徒医生来给你检查,你要喝水么?还是想吃点什么?”
苏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给我一杯……”
“水”字还没说出口,大喇喇的女孩已经一溜烟地跑下车了。
苏泽抬头看着已经扁平的输液袋,手背的输液管里已经开始一点点回血,他自行拔掉了针头,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上半身裸着,肩上已经包扎好绷带。他找了半天也没在车里找着一件衣服,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又坐回了病床上。
摸了一下胸膛,因为噩梦而发了一身的汗水已经干了,但不管怎么坐都觉得不安心。怀里没有枪,空荡荡的。
戴眼镜的医生很快就来了,见苏泽已经自己起床,也是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一面为他拆绷带换药一面说起他的伤势:“还好伤口不是开放式的。你也真是,那么重的伤口怎么就那样包一下了事?你知不知道伤口后期感染多严重,你发烧到40度!唉,这之后又跳到冷水里,”说着颇感慨地扶了扶眼镜,“三天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多亏了首领。”
苏泽露出不解的表情。
司徒医生替他上好药缠上干净的绷带,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其实你会晕过去,主要是因为伤口反复裂开,失血过多,我们携带的血浆里o型血已经短缺了,首领和你是同血型,是他一次性给你输了900毫升的血。”
苏泽愣怔了片刻:“900毫升?”他情不自禁看向输液袋上的毫升数,脸色骤然一白,“……他怎么样?”
司徒医生脱下乳胶手套,合着拆掉的绷带扔进垃圾桶里:“你说呢?你失了多少血,他就一次性给你补足了多少。”
苏泽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因为你失血量很大,我们给你做的深静脉输血,”司徒医生回头看了一眼对面那张移动病床,镜片的反光遮掩了他的眼神,“首领那个时候就躺在那里。”他瞥了眼坐在病床上,朝着那张空白的病床兀自失神的黑发青年,想说“你最艰难的时候,他全程都在这里看着你”,末了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转身收拾好东西,离开前对苏泽道,“晚上我会再过来给你输液。”
“医生,”苏泽在背后沉吟出声,“我想见见他。”
司徒抬抬眼镜,没有回身:“你想见他又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