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槿半跪着给她穿鞋,低着头答了句:“是呢。”
钱昭道:“那便要丁忧回乡了。”
牧槿不懂,问:“‘丁忧’是什么?”
钱昭略略解释一番,她终于搞明白了,却不以为然地道:“如今时常打仗,男丁一茬茬战死,儿孙若都守坟去了,还有几个当差?”
钱昭噎了一噎,心想也是这个理,便道:“那大约办完丧事就回来了。去叫卢桂甫进来。”
牧槿很快将人喊来,钱昭抬手吩咐道:“你让库房准备一百两金,五百两银,打成三钱半两重的锞子,
二格格办喜事的时候好赏人用。”
卢桂甫应了,又问道:“要錾些什么花纹?”
钱昭随口回道:“桃枝、枣子、桂圆之类,吉利就好……”正说着,忽然腹部骤痛,她几乎坐不住,差点滑到地平上。
牧槿连忙上去抱她,瞧她满头冷汗,惊问:“福晋,怎么了?!”
随着疼痛淡去,她才有了力气说话:“大概是要生了。”
“要生了?”格佛赫正在梳妆。侍女帮她插好最后一支簪,她起身走到次间,在炕上坐了。
奶娘奉上一盏热茶,道:“听说羊水都破了。”
“算着日子,似乎还不足月,又是头胎……”格佛赫沉吟半晌,问道,“王爷呢?”
奶娘答道:“王爷昨儿晚上就没回来。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幸好催生嬷嬷是早请下的。”
格佛赫冷笑道:“新来的那个哪拴得住王爷!这会子也没地儿找去。要不,我过去瞧瞧?”
奶娘迟疑道:“万一有个凶险,您倒落一身不是。”
格佛赫便坐回去,说道:“命人去摄政王府,请大福晋召了太医来。这府里也没个镇得住事儿的!”
她吩咐下来,便有管事太监领命去了。
奶娘努了努嘴,道:“那位不是生产么。说来,她要坐月子,府里的大情小事儿可归了谁管?”
格佛赫明白她话里意思,倒是有些心动,却道:“我名不正言不顺,怕难成。”
两人说着话,格佛赫用了早饭,派去注意钱昭院里动静的人回禀说,似乎还顺当。
又过了一会儿,管事太监回来交了差事,说:“摄政王亲自来了。”
格佛赫怔了怔,半晌才道:“摄政王倒是给她脸面……”
奶娘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话说回来,王爷要真娶她做大福晋,那也得摄政王点头才成啊。”
“你说摄政王能答应么?”格佛赫问。
奶娘摇头道:“难说。要是肚皮争气,生个阿哥出来,王爷定是要争上一争的。”
格佛赫笑道:“孩子哪个女人不会生,有什么稀奇的。生了儿子,爷们就会另眼相看?笑话了。女人那,还得靠自个。”
奶娘感叹道:“这些年,你也是苦过来的。”
格佛赫拍拍奶娘的手背,道:“王爷待我算不错,也没什么苦的。顺着他些,自然千好万好。有能耐的是那位,热一阵冷一阵,偏王爷还死心塌地了。”
奶娘捂着嘴笑,继而凑近去耳语道:“能生娃也不是没用。你看太后不就靠生了个阿哥。若是有谁能给摄政王生个阿哥,那才叫烧着冷灶了。”
格佛赫强忍笑意道:“也忒损了……”
“王爷……”
“滚!”多铎骂了一声,翻身向里。
冯千着急上火,可不敢滚,又凑近些唤道:“王爷,福晋要生了。”
帐里似乎有了反应,迷迷糊糊地问:“你说什么?”
“钱福晋,这会儿要生了。”冯千一字一咬,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就听砰咚一声,多铎滚下床来,捡起袍子就往身上套,冯千忙上前伺候。“狗才,你怎么不早叫醒我?”多铎火急火燎地斥道。
冯千冤枉得很,也不敢分辩,只道:“是奴才的错,这会儿才得的消息。”
多铎昨晚喝得大了,又玩得兴起,也没睡多大会儿,这时候头还疼着,闭眼不停揉着眉心,由着冯千服侍穿衣着靴。
帐中又探出一条白生生的胳膊来,雪酥手抚到他背上。他哪有心思调情,起身接过泰良递上来的牙擦青盐漱了口,胡乱抹了把脸就匆匆出门,话也没留下一句。
路上才想起来问:“福晋如何了?府里谁让传的信儿来?”
冯千答:“稳婆说胎位正,应是顺顺利利。太医请了脉,也说福晋并无不妥。昨儿出来没给府里传信儿,是摄政王派人寻您……”
多铎重重“哼”了一声,催马疾行。
回到府中急忙往东边院里去了,进得院中,见下人忙忙碌碌,也不知进展,心就悬得老高。正想随便抓一个问话,就看耿谅一脸喜色地迎上来,跪下道:“恭喜王爷,福晋诞下个阿哥,母子平安。”
多铎听到最后一句,便放缓了步子,耿谅起身将他迎进西厢房。打起帘子就见多尔衮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见他进来,欣喜地道:“来瞧瞧孩子。”
多铎走过去,将婴孩接过来。奶娘便在一旁道:“阿哥足重六斤四两,生得可叫一个俊。”他对孩子其实并无兴趣,刚生出来,红通通的一只,哪里看得出俊?没抱一会儿就将他交回给奶娘,又向耿谅问:“福晋呢?”
“福晋早上都没吃东西,这会儿进些粥汤。”耿谅回道。
“我去看看。”说着就转身出了西厢往正房去。
多尔衮也想去看她,可实在没这个道理,只好又从奶娘那抱了婴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