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勇武。平叛之役,夫君常与我提及。”钱昭笑道,又说,“将军既有差事在身,我等不便耽误,不如就此分别。”
听她提及丈夫,伊尔德心中十分不快,却更不想放她走,皱着眉头道:“无妨,不过停留两日。你独自走我不放心,还是送你回关内再说其他。”
“将军此行大约要从雁门入关吧,之后便不同路了。家人护卫会在归化城接我和小姑,那时便不用劳烦将军了。”钱昭旁敲侧击道。
伊尔德不知她只是试探,回道:“那时候再说,也许从杀虎口入,便可多同行一程。”
钱昭已知他军令是去山西,很可能是大同,想来应该不至于追去榆林,不由松了口气,道:“咱们回去吧。”
伊尔德点了点头,因沙地难行伸手想搀她。她笑了笑,却离他远了几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坡下,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苏尼特部的春营盘在一处背风沿河的沙地,雪融之后长出了簇簇鲜嫩的绿草。
漠北冬季太难熬,腾机思便带着族人从色楞格河一带偷偷地溜回了锡林郭勒,此地离京师不过几日马程,自知瞒不过去,早早的遣使进京投降请罪。多尔衮狠狠地训斥吓唬了他一番,倒也没提毁家灭族的茬。
这事钱昭倒是知道的,就是不晓得伊尔德帅部前来是为了什么。
腾机思经过去年与清军几战皆败,心力交瘁,回到漠南一直病殃殃的,听说清军大队前来,惊得晕厥过去,只得由其弟腾机特去迎接。
伊尔德携亲卫与腾机特进了大帐,清军列队在营地外围等着军令。钱昭见陪在马车旁的亲兵尧塔左顾右盼,问道:“在瞧什么?”
尧塔答道:“苏尼特部有个出名的美女,据说是漠南蒙古第一美人,去年摄政王曾命人将她送去京师。不过人到了没多久,又叫好好送回来了。”
钱昭心道,还真是一窝里出来的,不管门面如何,习性如出一辙。
尧塔两眼放着精光,扫着营地里略显惊恐的妇孺,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那美女比之眼前这位姑娘如何。
伊尔德没多久便回来,令全军就地扎营,又转来辎重队中,对车上的钱昭道:“今晚你与沈姑娘便住卓力格图家的营帐,他的妻子会招待你们。”
钱昭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问:“听说苏尼特部有位美人,不知是否能够一见?”
伊尔德听完便笑了,答道:“这可巧了,你住的就是她家,待会儿就能见了。”
钱昭倒是没料到如此凑巧,怔了怔,望着他笑道:“真是幸运。”
伊尔德见她眉眼弯弯,那嗓音如羽毛拂过他胸膛,挠得他心痒难忍,于是脱口而出:“我觉得她没有你美。”
钱昭愣住了,低头敛了笑意不再理他。
伊尔德自知这话说得莽撞了,咳了声道:“明日我有些忙,怕没空陪你看附近风光,便让尧塔跟着你们。”说完便匆匆走了。
钱昭等人住进了特意安排的毡包,干净宽敞,比军帐要好得多。卓力格图的妻子其其格果然名不虚传,肤色腻白个头高挑,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多铎和多尔衮的妻妾多蒙古人,两宫太后也是蒙古女子,其其格的长相却与她们大不一样,鹅蛋脸儿,轮廓鲜明,眼瞳是浅茶色,带些异域风情。
秦殊华的蒙语十分流利,钱昭则较勉强,不过好歹说话互相都能明白。
其其格笑着对钱昭道:“宋姑娘的蒙语有察哈尔口音。”
钱昭红了脸,道:“我就学了几个月,说得不好……”
其其格道:“不不,这是夸奖。你说得很好,我都不会说汉话。”
这时其其格的侍女进帐来,看着钱昭禀报道:“那位满人将军来寻这位姑娘。”
钱昭有些不悦,低头整了整袍子,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其其格初时以为钱昭是那满将的家眷,后来看模样不像,倒有些同情她。她自己因容貌姣好常被觊觎,有些人讨厌至极,让她不胜其烦。不过自从去年被满清摄政王看中送去京师又送回来,便再无人骚扰,也算因祸得福。
天已黑透,草原上的初春风大得很。钱昭在帐外见到伊尔德,便避在毡包后边与他说话。
“将军寻我何事?”钱昭冷冷问道。
伊尔德其实只想看看她,用身体为她挡着风,道:“也没什么事。想问问你住得还习惯么?”
“挺好。”钱昭道,“我等还需尽快往归化城,不知将军到苏尼特部有何军务?还要住几日?”
伊尔德不想她再说分道扬镳的事,因而有些急切地道:“英亲王命我来索马匹,耽误不了多久,两日应够了。”
钱昭皱眉道:“顺治二年追击大顺军时,英亲王便因擅自出关向蒙古王公索马,险些延误军机,王爵遭削,莫非不怕重蹈覆辙。”
伊尔德没想到她说出这样话来,一时忘了回答。
钱昭抬眼望他,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宋椿已是有夫之妇,将军往后还请避嫌。”
伊尔德看着她的背影,十分沮丧。她的话让他心里很难受,只是就此死心却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