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茱儿到了王典史家门口,门上的婆子认得她:“哟,吴家小娘子,你从外头回来啦。”
吴茱儿虽是扮作个小货郎,但相熟的都识得她是个姑娘家,不然也不能够让她出入内宅,同典史家太太说上话。
吴茱儿笑着问道:“太太可是在家?我捎了一盒好珠子回来。”
婆子点点头,一面将她领进门里,一面小声对她道:“你来的不凑巧,太太今天早上才发了一通脾气,晌饭都没吃呢。”
吴茱儿脚下一顿,有些迟疑,她是上门来求人的,可是眼下典史太太心情不好,不一定搭理她。
这间宅子浅,通了一道门就是后院,没走几步就到了,却容不得她打退堂鼓。
正房门前垂着一道竹帘遮蝇子,那婆子先进去说了一声,再叫她进来。吴茱儿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一抬头就看见宋氏神色怏怏地靠在竹榻上,脚边跪个小丫鬟正在捏腿。
见了她人,宋氏掀了下眼皮子,没好气儿地数落道:
“怎么过了这些天才回来?好容易交你办回事,恁不利落。”
吴茱儿扯出一张笑脸,只字未提她家中祸事。
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点的漆木盒,递上前道:“太太莫怪,原是回来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您看看,这几颗珠子还好?”
宋氏没精打采地接了,打开一看,里头约莫有十来颗蚌珠,小是小了些,好在个头圆润,颜色雪白,确是不错。
她将盒子扣上,放到一旁,这才拿正眼看着吴茱儿,道:“费了多少银子,我补给你。”
吴茱儿摆摆手,腼腆道:“太太看得上眼就好,不必补银子给我。倒是我这里有一桩事,想请太太帮帮忙。”
宋氏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不耐,道:“你说说。”
吴茱儿于是就说了她想在县城里寻一间好地段的铺面,想请宋氏代为打听。
不料她一张口说要盘铺子,宋氏脸色变了几变,问她道:“是你替人问的,还是你自家要做买卖?”
“是我自家用的,此事说来话长......”吴茱儿只好将她告诉芳丫爹娘那一段半真半假的缘由,又打了个对折,删删减减拿来说道。总之是叫宋氏知道,她手头上有钱钞,不多不少,但是买得起铺子。
宋氏这才晓得她发了一笔财,攀上高枝儿了。于是不由地动起心思,看了看她,露出个笑脸道:
“这事儿不算麻烦,你今日且先回去,明日再来,我给你个准信儿。”
吴茱儿准备了一箩筐的奉承话没说出口,就见宋氏答应了,稀里糊涂地道了谢,叫婆子送她出去。
那门上的婆子向来多嘴多舌,刚才就在门外偷听,见到吴茱儿一脑袋雾水,瞅瞅四下无人,就拉了她到大门后头说话。
“小娘子今天可是找对门了,你道咱家太太为何发愁?还不是家里事多,钱钞不够使了。太太嫁妆里有间铺子,就在双凤桥边上,原是叫她娘家兄弟看管,成月里赔钱。前两日还听太太念叨,打算将那铺子盘出去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吴茱儿恍然大悟,难怪宋氏答应的爽快。
可是她又纳闷,小声问那婆子道:“典史大人家里,怎么缺钱到这地步了?”嫁妆都要拿了卖,可见是有什么事急着用钱吧。
那婆子哼哧一笑,“小娘子有所不知,咱家二郎在茅山书院做学问呐,一个月的束脩就得十两八两地送,一年下来,那可是上百两银子,家里没个进项,怎么负担得起。”
吴茱儿暗暗咂舌。茅山书院她当然晓得,那是句容最有名的地界,从那道门里出来的读书人,走在路上都比别人高出一头。难怪人家气势呢,这读书花的银子,都够铸个人了。合着人家读的不是书,是银票呢!
转念又一想,恩公说了三日后要带她上茅山书院,莫非是要登门求学吗?
那她真要好好劝劝他,一年一百两银子呢,也忒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