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见她小丫头片子没几日就跟脱了一层皮似的,露出几分好颜色来,一边打趣儿,一边问道:“回了趟家,莫不是换了个姐妹来充数吧。去时候跟着你的那两个人呢?怎么不见一同回来。”
吴茱儿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道:“哥哥说笑了,我家就我一个闺女,哪来的姐妹。”随后,就把王婆子和甲二路上起了歹念,企图谋财害命的经过说了一回,只隐去她与鬼大侠相识那一段,说是被个游侠儿路见不平救了性命。
“回头那两个歹人回来了,不信审他们一审。我是不敢有半句瞎话,为了保命不得已困住他们几日,怕他们再起歪心害了我,叫我不明不白死了,还以为我贪了钱财弃了月娘,枉为小人。”
六福脸色变了几变,当即就破口大骂:“两个作死的东西,该杀的恶奴,等到回来,一准饶不了他们。”
这般嫉恶如仇,却不是他心善,而是他寻思着吴茱儿万一有个好歹,月娘那里再生波澜,王婆子和甲二是他安排的人,回头曹公公一定拿他问罪。
因而六福骂过两人,转头对着吴茱儿露出笑脸,“叫你平白受罪,回头哥哥一定给你找补。只是此事最好莫叫娘子知晓,免得惊吓到她,再把事儿闹大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前一句是安抚,后一句就是警告了,吴茱儿缩了缩脚尖,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我不在娘子跟前多嘴就是。”
六福满意地点点头,亲自将她送往后院去见月娘。
这厢月娘正在用晚饭,听到院子外面通传,又有说话声响起,当即心头一跳,就猜到是吴茱儿回来了,她放下碗筷,拔步迎到门外,果然见到六福提着灯笼,领着个女孩儿从月亮门进来。
月娘面色一喜,下了一重台阶,顿住脚步,等着吴茱儿跑到她面前。
“月娘!”
“茱儿,”月娘展颜一笑,楚楚动人,她是不轻易笑,一笑就彷如夜昙花开,叫周遭万物都失了颜色一般。
心琪和语妍两个丫鬟跟出来,见到月娘亲亲密密地挽了一个小姑娘,哪有平时的冷脸,她们两个没有见过吴茱儿,不免一阵胡猜。
六福将人送到,在月娘跟前讨好了一回便走了。
吴茱儿被月娘拉进了屋里,先让她洗手洗脸,收拾的清清爽爽,再一起坐在饭桌上,亲手给她添了一碗甜粥,道:“饿了吧,快吃。”
吴茱儿没同她客气什么,看着一桌子精致的小菜胃口大开,端了碗筷先填饱肚子再说。倒是两个丫鬟没有座位,立在一旁伺候,这才看清楚她身上穿戴,分明同她们一样,也是奴婢下人。
心琪神色无异,语妍就有些不舒坦了。
吴茱儿吃了半碗粥,抹了抹嘴停下来说话:“我将家里都安顿好了,月娘,咱们什么时候上京去?”
月娘又夹了一只金饼卷儿放在她碟子里,道:“最迟再有一个月启程吧,等天儿不热了就上路。你先吃了饭,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再说别的。”
吴茱儿不是不会看眼色,瞧见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闭上嘴,老老实实吃饭。
语妍偷偷撇嘴,看她吃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愈发看不上眼。等到撤了杯盘,月娘叫了语妍去给吴茱儿寻一身干净的换洗衣裳,又叫人预备热水给她洗澡。
语妍于是领着人去了她和心琪共住的屋子,她们两个被曹太监送到月娘身边,一人得了两套夏衫,都是绸子料的。心琪的个头高,她的个头矮,自然是要拿了她的衣裳给吴茱儿穿。
语妍从箱笼里翻出一套里衣外衣,又拾了一条腰带,板着脸塞到吴茱儿怀里,没忍住刺儿了她两句:
“想是没人教过你规矩,我多嘴说上两句,咱们做人奴婢的,就要有奴婢的样子,别在娘子跟前没大没小,一口一个月娘,你叫的是谁?娘子姓任,是溧阳县任员外家的独女,你再别弄错了,听到了没?”
吴茱儿被她说的一愣一愣,压根没听出来她是在挤兑自己。自以为明白地点点头,还冲她道谢呢:“多亏姐姐提醒我,我晓得了,不会再喊错的。”
语妍冷笑一记,只当她装相,推了她出去。
吴茱儿是个心大的,全然没把这点儿脸色当一回事,她舒舒坦坦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里衬,回到她院子里的小房间,沾了枕头,就开始犯困。
这一觉睡到半夜,正做梦在天上飞呢,冷不丁的有一颗星星砸到她后脑勺上,她抽了个冷子醒过来,摸着脑袋哼哼咛咛,睁开眼睛。
“醒了?”
屋子里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就仿佛从一管洞箫吹出来,让人醉醺醺,吴茱儿扭过脸贴着枕头,透过蚊帐看见屏风边上立了一道黑影。
这般熟悉的行径,让她心跳噗噗通通,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说不出是惊是喜,轻轻喊了一声:“是鬼大侠吗?”
“嗯。”太史擎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称呼,偏着头没去看蚊帐里她是什么德行:“你先穿好衣裳。”
吴茱儿悉悉索索披上了外衣,记起来上回他唐突了自己,不过比起救命之恩,那点误会不值一提。她脸蛋微红,所幸夜里看不出来,能再见到他,她其实是欢喜多一些。
“好了吗?”
“好啦。”
她拨开蚊帐,想要穿鞋子下床,却见他大步朝她走来,一手袭向她肩头,两指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