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极少关心她的课业,现在却盯得很紧,她交上去的功课都要他看一遍。不仅如此,还常常令她到清凉殿为他代笔,理由居然是觉得她的字写得不错,放着好好地御前女官不用,变着法地使唤她。
清凉殿待着无趣得很,萧嫣又怕再露马脚,处处谨小慎微,还不能时常跑去兰台殿见王珩,这令她心里非常不高兴。她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长久。
这日下了课,释墨照例来含章殿宣见,萧嫣来了脾气,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将释墨打发了回去。
释墨回了清凉殿,也是为难,可也只得硬着头皮禀报。
赵策一听,倒是有些紧张,问他:“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说着,站起身来,还要去含章殿探望。
释墨忙劝道:“陛下,您这时候还是不要过去了。依奴婢看,公主这不是生病,是生您的气了。”
赵策的脸色一沉,皱眉道:“生朕的气?”
释墨点点头,将自己的看法说给他听,“公主再怎么聪慧懂事,可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乱蹦乱跳,可来了陛下这清凉殿,没有一处不拘谨,公主待一两天还可以,可时间一长,到底会觉得没意思。”
这段时间,赵策有意试探过萧嫣,可是却没有什么发现,前世她知道他爱喝龙井,他让她烹茶,她却泡了壶碧螺春,还令人备了茶点,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些糕糕饼饼,眼下唯独她的这一手字倒是写的与前世一般好看。这几日他心中的疑虑渐渐放下,可却似乎是养成了习惯,没了萧嫣在清凉殿晃荡,反倒是静不下心来。
只是萧嫣真的不是重生,她小孩子心性,日日呆在这里会厌烦也是正常。她的心情,他确实没有考虑到。
赵策沉吟一声,又缓缓坐了回去,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就随她吧,以后也不用去传了。”
释墨见自己主子神色黯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颔首应了。
赵策不来找事,萧嫣的日子也舒心起来,时间也就过得快了起来,夏去秋来,转瞬便就到了满城桂花开的时节。
人间尘外,一种寒香蕊。疑是月娥天上醉,戏把黄云挼碎。整个上都城中,桂花悄然而开,秋风徐来,便能闻见空气中浓郁芬芳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八月十五仲秋,萧嫣白日里陪着萧太后在宫中赏过桂花,下午便出了宫回萧府与家人团聚。
今夜是团圆之夜,家中几个长辈都很高兴,席上还逗得她吃了几杯桂花酒,这要是放在平时这都是不允的。只是萧珑不在,家中虽是热闹,但是萧嫣知道,大家心中都是有几分怅然的。
等宴罢之后,萧嫣回到自己的清和园,窗外的月光清冷明亮,她喝酒之后有些熏熏然,可却心中记挂着萧珑,如何都睡不着,便就索性披衣而起,去院子里赏月。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萧嫣举头望去,天上一轮圆月高悬,可确实是有些残缺。
秋风飒飒,扬起她的裙摆,总有一股子萧瑟之意。她叹了口气,缓缓吟道:“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方吟罢,却听见园外传来一声轻笑,声音低缓清润。
萧嫣转过头去,便瞧见园子外的暗影处走出一个人来,月光下,那人身长玉立,如高山峨峨,清朗高绝,如下凡谪仙。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时候来萧府,更没想到会出现在她的清和园中。
她有些怔愣,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间忘了动作。
王珩却缓缓走到她面前,看着萧嫣傻愣愣的模样,微微一笑,无奈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这首诗的前两句,你可还记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