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升今天吃过什么?”
“方伯,”周东突然抬起头,“叔叔今天被针灸过,还用过药。”
他把今天医药大赛上的情形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用的什么药也说了,多亏他把那几种药记下来了。
“什么?”方伯听后又是震惊又是无奈,他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便没有去看比赛。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
“方伯?”周东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了血红,他想知道真相。
方伯看着周东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却犹豫了。这孩子他看着长大,性子如何再清楚不过。孝顺、倔强、善良,若是告诉他真相,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周东看方伯的神情,已经猜到了大概:“方伯,您不用担心,婶婶还在,我得替叔叔照顾她。”
方伯点点头:“乔升的经脉错乱,血气逆行,因为活血药下得过重,而针灸后穴道大开,血行过快才……”
听到方伯的回答,周东的眼眶又一次红了。他就知道,问题就出在今天的治疗上。他朝着方伯磕了个头,然后把荷包里的银子都拿给了方伯:“方伯,这是刚才的药钱。”
方伯本不想收,看到那孩子坚定的眼神,也就点点头收下了。他交待了几句,便先离开帮忙去张罗人,办后事总是需要人手的。
“婶,我去打水,给叔清洗下。”周东轻声说了句,然后端着盆和毛巾出去了,乔婶依旧一副呆呆的模样没有反应。
周东走到井边,把木桶丢下去,掉进井里发出“嘭”的一声,就像六年前,他淘气地把水桶丢进井里,发出一样的回声。
那时候他才四岁,刚被叔叔捡回来。因为他是哑巴,他又是孤儿,所以他总是被小伙伴嘲笑欺负。那天又一次跟小伙伴打完架后,他负气地故意把水桶丢进井里,然后躲了起来,就是为了吓一吓叔叔。
叔叔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他又不会说话,只能埋头找着,后来在井边发现了他丢下的鞋子,还有掉落下去的水桶。
当时的委屈和愤怒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一天,那一纵而下的身影,不带一丝犹豫。也正是那一跃,他小小的心里终于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父亲一样。因为他不会说话,救他上来费了很大的劲。救上来后,他的嘴唇都冻紫了,人都不自主地打着颤。
可是就是这样,他在看到他红着眼睛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笑了。他的笑他看懂了,那是“没事就好”。
他想喊他父亲,可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不配,若是有好的人家,就让他跟着他们走。可是,他已经把他当做了父亲,把乔婶当做了母亲,他还怎么舍得离开。让他怎么舍得!
“啊——”周东一拳打在了井沿上,血顺着井沿淌到地上,渗进泥里。他死死咬着嘴角,不让自己大哭出声,可是无比的心痛让他连咬住嘴唇都做不到。
“叔叔……是我,是我不好……”他一遍遍在心里责怪自己,一拳拳砸向那井沿。若不是因为他,叔叔也不会想要去治疗。如果不去治疗,他还好好地,每天和善地看着自己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发出“啊啊”的声音。
“啊……”周东终于是哭出了声,“啊——”
“阿——东!”恍惚中他似乎又听到叔叔喊着他的名字,有些腼腆,又有些期待。他在期待以后一家人终于可以聊天的日子,期待他终于不用被欺负了。
“爹……”周东哭累了,靠在井边低声呢喃,“您不在了,我没了爹,他们又要欺负我了……”
“我们阿东长大了!”他仿佛又看到他第一次赚到钱,帮叔叔婶婶买了鞋子时,叔叔眼神里说的话。
“爹,我长大了,我会保护自己,会保护婶婶!”周东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打水冲掉了手上混着泥沙的血肉,然后洗了把脸。他还有婶婶要照顾,他不能让叔叔走得不安心。
他端着脸盆走向屋里,“婶……”
“哐当——”盆子掉落,撒了一地的水,混合着屋里一地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
地上,乔婶的身子还坐在地上,头低垂在乔叔的胸口。她的胸口,黑色的剪子映着红色的鲜血,剪断了她的生命,也剪断了周东所有的希望。
“啊——啊——”
这一夜,周东一个人拿着毛巾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帮乔叔、乔婶擦洗干净,然后陪着他们说了一夜的话。
当天色渐亮,他拿起那把黑色的剪刀,在自己的手心狠狠扎下。剪刀透过手掌穿骨而出,但是他却没有再流一滴眼泪。所有的痛和恨,都化作血水,低落在乔叔和乔婶的身边。
“爹,娘,孩儿会再回来!”周东拔出剪刀,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把大火和他的血誓。
当方伯带着人来的时候,秀水客栈已经烧红了头顶的天空。东州城的护卫队很快赶来,及时地斩断了客栈周围的燃烧物,但是也没有花力气去救那已经扑不灭的火。这把火终究只是烧化了两个人,烧毁了一个家。
而在东灵山隐藏着的千默和骞绯月,此时也被火围绕着。只是火再猛,也仅仅是让千默没有被冻起来而已。因为有血晶,他已经七年没有被寒毒伤过了。但是血晶一断,寒毒的爆发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血肉、骨头、筋脉中千万冰凌一点点长出伸长,哪怕是当年被绞碎全身骨头都没哼一声的千默,都痛晕了过去。
骞绯月不知道城里周东家发生的剧变,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