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严珺萍这么一说,穆延生不禁一愣,随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原本和自己一样怒不可遏的妻子,再看一眼躺在床上、即使昏睡着依旧皱着眉头的小女儿。
穆梓歆从小爱笑,很少会看到她皱着眉头的样子。
她脾气像他,一样火爆,吵起来惊天动地,但吵完大多就是笑嘻嘻地合了好,只除了十岁那次事情、和这一次。
十岁那年的争执,穆梓歆摔了画框,被玻璃划伤了手,鲜血流了一地。
而这一次,女儿又是进了医院。
病房门被敲响,两人转过头去,进来的是之前才刚见过的医生。
肖诺走到病床边查看了穆梓歆的情况,严珺萍小声地询问着,而穆延生一直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一直到肖诺说了情况很稳定,打算离开时,他才开口询问:“肖医生,能判断我女儿的骨裂是什么造成的吗?”
肖医生面色自如,只点头道:“和背上的肿起吻合,裂口为击打造成。”说到这,她也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
病房中一片安静。
半晌,严珺萍才忍不住道:“都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不肯收一收,那棍子那么粗你也下得了手!”
穆延生默默看着穆梓歆,双眼微沉,原本的怒气全数消去,整个人看上去一瞬间没了精神,老了好几岁。
在病房里待了许久,穆延生看严珺萍显露出疲态,不禁开口劝她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我回去了,那歆儿怎么办。”严珺萍不愿点头。
穆梓潇被吩咐回去照看家里两个孩子,这病房里也没其他人了。
“我已经让家里的佣人过来,歆儿身边不会断人的。”穆延生走到严珺萍身边劝说着,“万一你累到了,家里不是更腾不出手来照顾歆儿。”虽说穆家不会真的到腾不出人手的地步,但穆延生也只有用这方法劝说。
严珺萍伸手抚着穆梓歆的眉心,却惊动她不安地动了动头,眉心皱的更紧。
睡了那么会儿了,依旧不安稳。严珺萍心里抽得疼。
但是穆延生说的也有道理,她可以回家亲手炖上歆儿爱喝的汤,天亮了再送过来。
不过一会儿,穆家的佣人到了。
两人站起身走出病房,严珺萍不舍地想转头再看穆梓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走廊上还站着一个人。
现在已过凌晨,整条走廊上空荡荡的,就连灯也是三盏才亮着一盏。
虽说已经到五月,可日夜的温差有十度,乔然却依旧是之前那身衣服,靠着墙站在那儿。
见二人出门,乔然急忙站直了礼貌地朝她们弯了弯腰。
穆延生却看都不愿看她,只转头对佣人道:“好好照顾小姐,不要让别的乱七八糟的人进去。”
“是。”佣人立刻点头,恭送老爷和夫人。
乔然背脊挺得笔直,本就冻得发白的双唇被走廊上的灯光照的更加苍白,却像是充耳不闻一般地站着。
严珺萍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和穆延生一同离开。
病房的门也随后关上,走廊上再次恢复寂静,空荡荡地,只有乔然一个人在那儿。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严珺萍带着煲好的汤过来了。
走廊上现在有了人气,时常会有病人家属或者护士走过,也有人在走廊上说笑着,聊着天。
走近病房,严珺萍脚步稍稍停顿,乔然竟然还站在那儿,依旧是靠着病房那边的枪,一动不动地。
现在光线好了许多,更能看出她脸色的难看,眼角淡淡的青色显现她的疲惫。
严珺萍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乔然依旧是跟前一晚那样一个礼貌的弯腰,没有请求进病房去看,没有多余的任何动作,然后继续站着。
严珺萍也是没有看她,只推门走进病房。
守在床边的佣人似乎支着手臂在打瞌睡,听到声音立刻站起来行礼。
严珺萍皱了皱眉,对佣人的态度不满。
但她也没有开口责骂,只走到穆梓歆身边弯腰看了看,她的额头上沁着点汗珠,看上去还是睡着,睡得不太安稳。
“怎么还没醒?”严珺萍问对面的佣人。
佣人立刻回答:“六点多的时候二小姐醒过一次,喊着要找乔然,一会儿后又睡了过去。”
严珺萍帮女儿擦汗的手顿了一下,将汤放在一边坐了下来。
病房中时间安静地过着。
期间,穆梓歆说了两次梦话,内容都和乔然有关。
严珺萍面无表情地尽数听在耳中,古怪的气氛让对面的佣人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申请去护士站那儿问问情况。
严珺萍始终都在看着女儿。
想着小时候生下她,一开始皱巴巴地也没注意,等过两天张开了,抱在身边的时候就注意到,小女儿的眼角居然有一颗泪痣,小小的、红色的泪痣。
都说长了泪痣的女孩子注定今生多泪,可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小女儿就显现出爱笑的特质,从小一直笑到了大。
总是看着小女儿快乐成长,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她,撒撒娇耍点小手段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只记得她总能惹恼了人又带着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笑容来讨好,半点办法都没有。
可现在,她却躺在病床上,忍受着疼痛的折磨,想要的却得不到。
想到这,严珺萍不禁怔住了。
难道自己动摇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去想。
在严珺萍警告着自己的时候,她的目光又落在床头柜上那张纸条。
门口那个站了不知道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