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给许夫人拜寿,这一堂女眷倒多半都是出嫁了的,无须避嫌,许夫人亦借机揭过了这一张,对着进来拜寿的年轻俊彦,就是一顿好夸。

许家虽然今日也扯进了风波之中,许凤佳被短暂地夺走了广州权柄,但一旦风平浪静,他还是回广州去主持他的开海大业,一回去就又立了功,还有许家四少爷、七少爷,也都渐渐在军中打开了局面。仍然是根深叶茂、一派繁荣,许夫人的生日宴,办得很是风光,甚至连牛德宝之子,也就是吴兴嘉的夫婿都过来拜寿,等于是阖家光临。这在当时,是很给面子的态度,许夫人何等城府?就算心里对吴嘉娘有些不满,面上也压根看不出来,只是安坐受礼,笑盈盈地夸了牛大少爷几句,道,“如今的天下,说起来也就是要看你们这一代了,真是一个个都风神玉树的,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庸才。”

如此便把前事含糊带过,便要开席,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权神医来给夫人拜寿!”

这一声不得了,许夫人顿时就站了起来,连声道,“怎么竟如此客气——还不快请进来!”

说着,又扭头责怪权夫人,“仲白平时,何等忙碌,平时抽空给我把脉,已是足感盛情,我这一个小生日而已,倒是劳动他了!”

蕙娘和权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诧异,权夫人微笑道,“他哪有那么忙,老姐姐你是太疼他啦。”

不论如何,权仲白亲自过来,都是很给脸面的一件事,许夫人投桃报李,还要亲自下座去迎,到底是被权夫人给拦住了,只由许家两个少爷前导,将权仲白引进了花厅内来。

这一次许家办喜事,为图热闹,席开在大花厅内,人口倒是多的,怎么都有数十女客。权仲白随随便便,只是这一走进来,便能隐约听见一片轻轻地叹息、抽气之声。这叹息声,不必说了,是见过他的人,抽气声么,多半倒是没见过他的诰命们了。

他虽未盛装打扮,和许家大少爷、四少爷一样,穿着见客的大衣裳,但只是一身青衣,便已足够镇住场子。任何一句话也不必说了,厅内所有人,怕都在想:之前进来拜寿的那些‘青年英才’,在他跟前,又哪里还配得上‘风神玉树’这四个字?

权仲白走进来,目不斜视,给许夫人行了礼,拜了寿。许夫人只受半礼,还要儿子媳妇代为还礼,道,“这几年来,全赖神医为我施针开药,缓解我的痛楚。要不是辈分之差,我连这半礼都受不得,还要倒过来给你行礼。没有神医,我哪里能坐在这里!”

也算是给足了权仲白的面子,权仲白犹豫一下,便微微一笑,道,“世婶客气了。”

此时他方才回过头来,在人群中搜寻着母亲和妻子的面庞,不片晌便寻到了权夫人,冲她微微一鞠躬,叫道,“娘。”

又移过眼神,多少带些征询意思地递给蕙娘一个眼色,那星辰也似的眼睛,忽然越发明亮深邃,唇边的笑容,也更自然了一点——这个风度翩翩、仪态怡然的魏晋佳公子,在目注自己妻子的那一瞬间,仿佛忽然又更‘生动’了一点。虽说厅中莺燕无数,但他眼里,似乎也只能看得到蕙娘。

蕙娘也冲他微微一笑,用自己的神态,回答了权仲白那无声的问题。权仲白便不再说话,又和许夫人客套了几句,便在许家两个少爷的指引下,退出了花厅。

他这一走出去,一时竟无人说话,那些打量着吴兴嘉和蕙娘的眼神,又全都换了涵义——

还是杨太太先打破了沉默,她满意地冲姐姐一笑,欣然道,“亲家母,我方才说你好眼光,这回,我没话说了,你这哪里是眼光好?这对小夫妻,分明就是天作之合!不是焦家蕙娘,谁配得上你权家的仲白?”

她又隔远伸出手来,拍了拍蕙娘的肩膀,“伯母和你说句心里话,要不是权家的仲白,也真没人能配得上你。你亦是命好!女人这辈子如何,看娘家、看夫家,看——娘舅——”

杨太太倚老卖老,哪惧牛家声势?她扫了吴兴嘉一眼,莞尔一笑,又斩钉截铁地道,“那都是空的!真正要看的,还是自己的夫郎!”

而要比夫君,牛家大少爷和权仲白,有得比么?

吴兴嘉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她咬着牙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时,屋外忽然又来了几人,对许夫人附耳一阵低语,许夫人一边听,面上一边就闪过了一丝惊容——却又有几分喜意,待那人说完了退出屋子,她略作踌躇,便又举杯对蕙娘笑道,“今日是我的好日子,我也做一回报喜鸟,叫大家同我一道高兴高兴……想必小蕙娘你还不知道,就在刚才,宫中传下旨意,赏封了几个主持开海的有功之臣。我们家凤佳,也得了些彩头,却比不过你家老太爷,以开海有功,获封宣乐侯,文臣封爵,在我们大秦可是天大的殊荣。老太爷业已进宫谢恩去了,想必已打发人给你报喜,没想到你人却在我这里,我也算是贪了个报喜的好儿吧!”

说着,便握着嘴呵呵地笑——四周却早已经是一片哗然。

文臣封爵,那是多大的荣耀,大秦开国以来,以文官获封爵位的不会超过三人,不论这爵位是否世袭,那都是天大的恩宠,天大的脸面。蕙娘眼睛看出去,顿时又是一片笑脸了,耳朵里听到的,又再是那动听的恭维,“今日真是喜事连连,许夫人非得要多喝几杯——权二少夫人也得陪着喝——”

在这一片热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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