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关己,他当然能沉得住气,但达姑娘可能真真切切是病得厉害了,又过了几天,眼看广州已在眼前时,达家的下人,便求到了船管事头上,船管事只好来求权仲白,“说是请咱们靠岸时寻个大夫,但难得这两天天好,加把劲就赶到广州了,在这儿咱们只停两个时辰,货一卸完就走。倒是来不及请人,这位姑娘身份也是尊贵,又和您有亲戚,您瞧着,是否方便出手开个方子?——这抓药的工夫,倒应该还是有的。”
权仲白当然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拒绝为达家人扶脉,他也没有回绝的意思,颔首答应了下来,还道,“不止是她,还有别人若病情严重的,也可以和我说,我就一道开了方算了。”
“那些贱命的苦哈哈,哪能劳动您的大驾。”管事的一边点头哈腰,把权仲白往门外请,一边颇有几分谄媚地拍权仲白的马屁,“您这身份,那是该给皇上、娘娘们开方用药的,那些人,哪有消受这份福气的命!”
“人命无贵贱,话也不好这么说。”权仲白淡淡地道,“若谢管事你病得沉了,难道也还要把你的身份,和皇上比过了,再想着请大夫的事么?”
他随口一句话,倒是刺得谢管事面色通红,再不敢多嘴多舌,把权仲白引到达贞宝屋前,便停下来做了个把守的姿势,并不往里进去。权仲白也懒得和他多说,敲门进去时,果然见到达贞宝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呼吸浅而急促,倒不像是晕船,是有了大病的症候了。
权仲白力求低调,船上当然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达贞宝随身带的两个下人看来也不知情,对他颇有戒备之意,态度冷淡中带了高傲。权仲白也不多说,给达贞宝扶了扶脉,便道,“吐得太多,连水都不喝,痰堵淤积。”
他让人把达贞宝扶着翻过身来,猛地一拍背,又指点那丫鬟,“使劲给她搓腰上肋下这一块,搓得越热越好。”
这么搓了半天,达贞宝自然已清醒过来,只听得哇的一声,又是一场大吐,吐无可吐时,终于吐了好些浓痰出来。而后又是一番漱口,一边早有人备下米汤,给她喝了半碗,达贞宝当时便已能靠着床半坐起来,精神头要好得多了。
两人经此一事已经相认,自然也要叙过别情,达贞宝略做休整,又吃了一点东西,便出来前厅给他行礼。她有些不好意思,“若非姐夫,我这一条命都要交待在船上了!也是天不绝我,哪想得到都到了这样天涯海角一般的地方,都能从天上掉下个姐夫来。”
权仲白就问她,“好端端的,怎么往广州跑?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四处乱跑可不是个事儿。一路上遇到的麻烦,还能少得了吗?就要出来,怎么也得多带几个人吧,就这么两个下人,一老一小的,恐怕不顶事。”
达贞宝面上浮起一层红晕,她先不说话,只是略有些猜疑地瞅了权仲白一眼,好像在试探他的心情,又沉吟了半晌,才是一咬牙,低声道,“唉,这一场大病,把银两都要花光了,也不瞒姐夫……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权仲白唔了一声,微笑道,“你这份胆量,倒是颇得你姐姐的真传,只是她体弱,年纪也小,虽然胆大,但也没这么出格过。”
“姐夫你这就是说笑了。”达贞宝面上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勉强一笑,“姐姐什么身份,当然不可能随意出走,就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姐姐妹妹们想。倒是我……这又不算是守寡,又不算是没说亲,现在也有十八九岁了,在京里也说不到什么好人家,当然是说走就走,也犯不着再想那么多了。”
这话里隐隐约约,已经是暗示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权仲白却并未揪着话缝往下细问,只道,“那到了广州,你打算如何落脚?”
达贞宝面上又是一红,她局促地低下头去,“原本手头有银子,想在客栈住下,寻我娘舅……如今,银两都花费殆尽了,说不得,还请姐夫助我几两,一旦找到娘舅,必定如数奉还。”
权仲白点了点头,又侧着头想了一想,忽然呵呵笑出声来,颇有几分感慨。他喃喃自语道,“季青啊季青,你还真是把你二哥给吃得透透的。”
这话突如其来,达贞宝自然是一脸莫名其妙,权仲白又瞅了她一眼,再也不掩饰心中的不屑,他低沉地道,“宝姑娘,你仓促离京,究竟是因为家里人要给你安排一门不可心的亲事,还是惧怕福寿找你的麻烦?皇室公主,这杆枪,也是你们说用就用的?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以为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福寿就只能闷声吃下这个哑亏了?”
达贞宝一脸愕然,似乎根本就不明白权仲白的心思,权仲白也懒得和她再周旋下去了,他道,“季青算计人心,真有一套功夫,你还以为他是真心帮你们么?其实你们达家,也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杆枪罢了。他这一套布置,你看不出什么破绽,只觉得处处都天衣无缝,不过占了一个巧字而已。只要按部就班这么走来,以我的为人,未必会对你生疑,一定尽力照料你这无依无靠的可怜人。更出于对你的同情,一旦知道你是为婚事离家,必定不会向达家通风报信,反而会为你遮掩……如此一来二去,就算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日后在你家人跟前,也都再说不清楚了,是也不是?”
他不等达贞宝回答,甚至懒得去看达贞宝的反应,只续道,“自然,你和你姐姐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