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着是靠近了,但真要航进射程内,还得一会功夫。各船尽可以从容传话不说,英国人还在那有条不紊地作着炮击的准备呢。蕙娘透过千里眼看去时,只见这些水兵军容齐整,亦是颇为可观。她深吸了几口气,和来到船侧的卢天怡交换了一个眼色,见四艘军舰航进射程内,便道,“放烟花!开炮孔,把天威炮推出去!”
一般的远洋商船,能在船上设置四到五门炮,算是非常富裕的了。但这和军舰压根就没法相比,因此英军那边气氛是比较松懈的。现在二层船身油布一扯,机关一开,炮身这么慢慢地填满了空洞时,军舰上才起了一阵小骚动。但此时已来不及,不论是收帆还是熄火都远没那样快,大秦这边从容把炮弹填上时,四艘军舰已经绝对进入了炮击最理想的距离内。无需蕙娘发话,舰队陆续发炮轰击,这些老水手虽然不懂指挥,但都刚从台湾回来,对天威炮还是上手熟悉的,此时一番齐射,几乎十发八中,有些擦身而过在水里炸开的,也激起巨浪,一时间海面上都是轰隆巨响,震耳欲聋,连蕙娘这里都能感到轻微的颠簸。
一轮齐射以后,英军舰上已有一个大烟囱不冒烟了,第二轮齐射正在准备,那边船上有人开火,但根本只是泄愤,倒是有人还比较聪明,要张帆直接撞过来,尽快进入交火节奏。蕙娘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不免又叹了口气,同卢天怡抱怨道,“许将军带兵也太粗了吧,第一轮齐射也罢了,第二轮齐射很难做到‘齐射’,其实应该尽量训练,让他们把装弹时间协调好。分做几个档次,这样上头下令就简单得多了。”
卢天怡也不是行家,不能回话,倒是身边一个百夫长道,“其实这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将军作战,第二轮炮击喜欢由一点试探,第一轮过后有些船其实已经不堪一击,若少量炮火能够击垮,就不必浪费弹药了。”
蕙娘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不免也叹息道,“倒是我心急了,天下也不止我一个人有脑子。”
正说着,这些水兵也已经按自己的作战习惯配合了起来,旗舰发了一枚炮,直冲那烟囱罢工的军舰而去,取的居然是船身中翼,一般最坚固的龙骨处。蕙娘就是外行也看出了不对,正是费解时,只听一声大响,那炮弹正中龙骨——船身倒是没事,但那高高的烟囱却吃不住劲儿,缓缓向邻船倾斜倾倒了过去。顿时带得整个船身都跟着侧翻,噗的一声巨响中,这艘船竟立了起来,缓缓地往水面落去,上头水手下饺子一般往水里跳,看来这一艘是已经废了。
众人精神顿时大振,蕙娘亦无需下令,炮弹已如雨飞出,全冲着烟囱招呼,偏偏这些烟囱又真是软肋,一旦击中了发生断裂,全断了也罢,还留着一点的,就必定把船身也带斜,还有些军舰第一轮齐射后就已经漏水,本来就手忙脚乱的——令人讶异的是,第二轮齐射以后,这四艘军舰居然是全军覆没,全都——翻了。
就是定国公的舰队对着那些商船,如果船数相等,赢得都不会这么轻松。众人一时都忘了欢呼,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四艘军舰往水中沉去,激起了一个极大的漩涡。那些水兵在海中呼号惨叫,却还是身不由己地被大漩涡往里吸去。别说众人没心要救,就是想救都来不及——也救不了。
居然就这么赢了?才两轮齐射而已……
好半晌,卢天怡才干咳了一声,对蕙娘拱手道,“公子神机妙算,这一仗真是胜得轻巧,错非您运筹帷幄、杀伐果断,我们哪能毫发无伤,便取得此等大胜。”
蕙娘就是脸皮再厚,此时也只能抽动着唇角,无言以对了——她自负是有些能力不假,可也没到这个地步吧,对军事她压根就是门外汉,赶鸭子上架,吩咐的那都是一些最普通的命令而已……
卢天怡见她没说话,又肃容道,“卑职也不是和您开玩笑,两轮齐射,全歼敌舰。这一战若是……正经行伍中人指挥,如此大胜,必定声名鹊起,这份功那是谁都贪不了、谁也都不敢贪的……”
蕙娘的唇角抽动得更厉害了——这运气来了,美名还真是挡都挡不住,若此功被如实记载进史册,后人看她,说不定都和看个妖怪一样了。一个女流之辈,会做生意也就算了,第一次打仗,战功居然还如此彪炳,这简直是比戏文里说的都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