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一旦闹出来,那女方肯定是身败名裂。就算只有一点危机,也一定要将其消灭在萌芽中。为此害上数条人命,那都是毫不稀奇的事,蕙娘这无意一问,是有点冒失了,本来生产时候,就是很容易做手脚的……
“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谈。”廖养娘当机立断,这个灰发妇人有几分兴奋,端庄的面具似乎也碎了一角,“这么多巧合,不说破也就罢了,一旦说破,惹人疑窦也是难免的事……还是先平安生产以后,再做打算。”
她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其实还不是凭着您的安排——”
蕙娘眉尖微蹙,她摆了摆手,没接这个话头。“这不就把姆妈给请来了吗,接生时候,季妈妈估计是不会动弹的,她就是一重眼线而已,祖父送来的接生妈妈,也可以绝对信任。唯独国公府这里派出来的管事们,不能不多加小心,免得人多口杂时候下个黑手,那就防不胜防了……”
“还有产前这一个多月,也是再小心都不过分的。”廖养娘立刻接了口,她很快就下了决定。“让孔雀陪着您用饭吧,这丫头口也刁,一旦用料有什么不对,都能吃得出来。这一个多月,还是以清淡原味为主,就别碰那些个下香料的大菜了。还有上夜人选,也要仔细斟酌……”
有廖养娘接手,立雪院的安保,无声无息又提高了一层,蕙娘也不再轻易出门,得了闲只是在院子里站站走走,立雪院外的事情,现在是告诉她她也不要听。就连达贞宝又过来立雪院看她,都被人挡了驾,“我们家二少夫人睡午觉呢,宝姑娘下回再来吧。”
不过,尽管牺牲了再一次揣摩达贞宝的机会,当天就令人上毛家登门送了信,权仲白这个求患者若渴的大神医,也还是没能给毛三公子诊治:据说三公子每逢春夏之交,伤口都痛痒难当,已经去承德一带沐浴温泉缓解病痛了。毛家人虽然受宠若惊,但也知道神医最近忙,因只给‘达家下人’带了话,言道等三公子从承德回来,自然会上权家求医的。
要知道,权仲白这些年来四处行医,其神医之名,几乎已经传遍天下。多的是各地患者远从千里之外赶来,盼着权神医偶然一个回顾的,即使是当年昭明乱局,西北糜烂一片时,也还有人追随着他的脚步,到西北前线求医。毛三公子又不是头疼脑热,那是困扰他多年的老毛病了,今日有机会请权仲白诊治,他不赶紧从承德回来,还这样推三阻四的……
“这个毛三郎,原来若有三分可疑。”蕙娘便同权仲白闲话,“我看现在也可以坐实为六分了。你若真要查他,倒要仔细一点,别被他动了疑心,免得……”
想到达贞宝,她不禁轻轻地哼了一声,权仲白却好像没有听见,他正蹲在蕙娘身前,专心地按着她的肚子呢。
八个月,孩子落地都能活了,蕙娘的肚子当然挺大,且尖且硬,几个产婆都说像是男孩,权仲白对此不置可否,但随着产程发展,他现在每隔几天就要按按蕙娘的肚子,给她把把脉,更有甚者,还会拿个小碟子,贴在肚子上,“听听他的胎心。”他还让蕙娘每天按时去记胎动,无奈小歪种不是动起来没停,就是半天没有一点动静,蕙娘记下的数值是从不规律的,记了几天,也就只能作罢了。
“怎么?”今天权仲白是摁得特别久,蕙娘有点不安心了,“小歪种刚才还动弹来着,你摁这么用力,他又要踢我了。”
权仲白却仍未把手移开,他又按了按蕙娘的肚子,甚至在她肚皮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蕙娘心头一个咯噔,想要去看权仲白的神色,却又为腹部挡住——权仲白似乎也刻意将头低了下去,不和她眼神对视……
就像是一脚踏空,她忽然为无限的烦躁、担忧包围,辛苦怀胎八个月,受了这么大的罪,这孩子要是出了事,不说八个月一点点把他吃到这么大,嘴上说小歪种、小歪种,心里终究还是有一点感情在。就说这胎死腹中之后,八个月了,要引产都是一番折腾,这要是生不下来,两个人都憋死了也不是没有的事。从知道怀孕的那一刻开始,便被她压抑在心中的恐惧,忽然就随着这沉默,打从闸门后头泛了出来:这女人生孩子,一向是一脚踏阴,一脚踏阳,因难产身亡的事,根本屡见不鲜。她就算再能为,在这种事上,也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万一运气稍微差了那么一点,怕不是要再死一次……这一次,她还能再重活吗?
小歪种似乎未受母亲心思影响,还是活泼泼地在她肚子里打转,因为父亲摁得的确用力,它猛地踹了蕙娘一脚,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是有点疼,也是因为,权仲白终于抬起头来了,他虽神色如常,但眼中的担忧,却是瞒不过蕙娘的。
“这——这不是好好的吗——”她一下失却了平素的冷静,满心只想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与窒息,未曾经历过死亡的人,也许根本都不会明白,那是多么令人恐惧、多么令人发狂的经历,痛楚甚至已经不算什么,往日里坚牢强健、任凭驱使的肢体,忽然间失去自制,度过苦海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