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呵斥,张妈义正言辞,屡次提到二夫人,俨然已经成了“玲珑居”的主管。
春菊笑意更浓,夹带着挪揄之意,张妈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她猛地回过头,顿时一惊--庄魅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面色冷然,一言不发。
张妈毕竟心虚,陪了笑脸,行礼道:“三小姐何时回来了?奴婢给三小姐请安。”
“哟,小姐您这衣衫怎么湿了,您出门怎么不让丫鬟陪着,这让外人看了可要笑咱们庄府不懂规矩,让大小姐一个人出门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三小姐您还没出阁,这对名声可不好啊!春菊姑娘还不快给小姐换套衣服去。”
庄魅颜先番在瑞祥王爷府的亭台上戏水,弄湿了衣裳,如今袖子半干,又沾了不少尘土,看样子确实有些狼狈。春菊迎上前去,有些疑虑地看着她的脸颊,虽然涂了药已经消肿,却毕竟留着红印,春菊却没问什么,只是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三小姐,老身还要到刘管家那里支领咱们这个月的例钱,就先下去了。”张妈道。
她转身欲走,庄魅颜却开口道:“张妈留步。”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隐隐透着几分威严,张妈一愣,忽然觉得今日的小姐似乎跟五年前有点不一样的。
“三小姐,有什么事儿就等老身领了例钱回来再说吧,账房过来催了好几回了,老身也不得空。”张妈并未将她这位受尽轻视的三小姐放在眼里,仍旧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去。
眼前忽然一花,竟是有个人影鬼魅一般抢在她前头立在门口,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张妈错愕,抬头一瞧,那人竟然是三小姐屋里的哑女小默,小默神情冷峻,面色不善。张妈不悦道:“你不去服侍小姐,站在这里做什么?木头一样,一点眼神也没有。”
她不自量力伸手想把小默推开,哪知小默一动不动,她自己被小默的内力弹震,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这时庄魅颜在春菊的服侍下已经换了一套月白色的家常便装,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端起刚沏的新茶,吹去浮梗,缓缓饮了一口。庄魅颜瞥了一眼在地上直哼哼的张妈,心中冷笑,道:“张妈,我不是说过让你留步么?什么事这么着急?就算是去领例钱,银子又跑不了的,再说这些小事叫春菊去做就行了,你年纪也大了,二娘叫你到我屋里,原也不是当做老妈子使唤的,不过是觉得你年长,有些事情也好有个依仗。”
这番话说进张妈的心坎里,她十分受用。
“既然年长就更该明白规矩,恪守本分,千万别做出逾矩的事情。屋里的姑娘们纵然年轻不懂事若是做了什么错事你该来回我,该打该骂,我自会开发,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庄魅颜眉头一挑,声音渐渐严厉。
张妈也没想到,三小姐开始说的温和,后来的句句字字竟像是抽打在在她身上的鞭子,弄得她的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羞愧难当。她不甘心地辩解道:“老身一心为了三小姐着想,如今三小姐既然怪老身多事,老身不如向二夫人辞了营生,回家养老吧。”
庄魅颜见张妈倚老卖老,还搬出二夫人压着她,心里越发冷笑。她进府三日来处事低调,府里众人看她还是同往日一样,面热心冷,打量她还跟一样的好性子。这个观点从今日起就要给众人改一下了。
庄魅颜此时不怒反笑,指着张妈对春菊笑道:“你瞅瞅,原来是为了我好,这话儿还用我亲自跟她回么?”
春菊会意地踏前一步,站在张妈面前,道:“你在小姐面前既然说了规矩两个字,那凡事就得按规矩好生说一说,你不过是个外屋的下人,仗着自己资格老就能随便进夫人屋里乱翻乱看么?”
张妈恨得牙根痒痒,横眉道:“你这小蹄子别乱嚼舌根,明明是你们服侍不周,倒说起我的不是。难不成我路过那里,听见夫人直着嗓子叫了好几声无人搭理,我就能心安理得地绕路而行?我进了屋又不熟悉,夫人要这要那,自然只能按着他老人家的吩咐去找了。”
张妈情知夫人心智尚不清明,就算跟她对峙也说不出所以然,因此有恃无恐。
春菊满脸不屑讥讽道:“找了便找了,却也不能夹着带着的。”
张妈一听神色大变,阴晴不定。庄魅颜噙着笑端坐不语,眸光深沉,竟如玩弄老鼠的猫儿,杀机暗藏。
“张妈,为奴者私自拿取主人家的物品,轻者逐出府邸,重者可以拿官问罪。你也是做事做老的人,这也用我来教?”
“哟!这怎么回事?谁惹三小姐生气了?又是要赶人又是要问官的。老远就听到吆三喝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户不晓事的人家在训斥丫鬟,知道的也会以为咱们庄府什么时候改了规矩,时兴起作践下人。”
二夫人刘氏迈进门里,皮笑肉不笑地瞅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的张妈,嘴里闲闲地说着话。不轻不重,却暗暗点出庄魅颜在“作践下人”,她不问事由就把这顶大帽子扣到庄魅颜头上,分明是想借势欺人。
张妈看到刘氏进来,心里立刻长了底气。
“张妈,我叫你在这屋里帮三小姐里外照看着些,你都是怎么做的?”刘氏轻声呵斥道,同时给张妈递了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