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梦得了此种委托.嘴上先应着.但是心内难受得很.图江的话就跟针似的扎她.扎的梁又梦连假笑都挂不起來.
图江看出她的反常.以为这娘子受不住寒风的吹拂.赶紧做了最后的道别.
“明天我就要返程.这辈子可能都不会來中原了.沒有她的地方就跟空城一样寂寞.”
挨到中午饭点.衷瑢与午休的云长天一起去附近的小饭馆里点了个古董锅.
热气腾腾的锅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她在筷间绕了红红的肉片.往里涮几下再拿出來.肉就熟透了.
“來.”她将筷尖伸到云长天嘴边.等着他张嘴接.
但是云长天沒这个心情.似乎在想什么要紧事.视线沉在滚汤里闪都不闪一下.
这种时候衷瑢都是不敢擅自打扰的.一來知道他公务重.特别是私闯公主院一事之后.他肩上的负重更加难扛;二來.他的熊脾气也不允许任何人在一旁唠哩唠叨.
她学着乖乖沉默等待.哪知真等他结束了神思.却得他一句玩笑的诧异:“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衷瑢笑道:“平常被你凶惯了.哪儿还敢打扰你啊.”
云长天翘起嘴角.哼笑一声:“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你多包容.”说罢.无言了片刻后又专注地看着她.补充道:“也只有你肯包容我了.”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都让衷瑢心里顿时灌了蜜糖般甜腻.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她又将筷子伸了伸.看着他叼走肉片又统统吃下去.才放心地继续涮肉.
过午了.天上的云彩集结到京城上空.梁又梦独行在去何家的路上.直感觉周身的风冷得很诡异.
最近的京城不太平.不仅有死于疫病的大批贫民.还有越來越多人在服用了所谓丹药后暴毙的.
萧条的街道沒多少行人经过.偶尔有哭丧的队伍举着白幡.撒着漫天纸钱在梁又梦面前缓缓挪动.
她眼睁睁看着棺椁随牛车晃动.顿时有些惧怕里边枉死的人会突然跳出來掐她脖子索命.
原本只是想利用所谓的丹药对付大公主的.沒想到最后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何府的老管家见她來了.而且脸色不太好.关切道:“汀娘这是怎么了.楼里边生意又不好了吗.”
“这倒不是.那边挺红火.就是最近死人太多.我怕一不小心我们家也要招了黑白无常进來.”她敛着裙袍小心地跨过门槛.身上这件衣服是何音亲自找人定做.款式尺寸颜色那是样样顺她眼合她心的.
老管家对此苦笑道:“放心吧.我们家有德爷在天之灵罩着.牛鬼蛇神不敢來找麻烦.”
提起德爷.梁又梦想到此趟前來的目的.于是也不多话.赶紧向他问起:“叔可知德爷在世的时候.她带回家的面具和那套怪里怪气的衣裳在那儿.”
两人在慕亦的遗物堆里翻找了好多时.这才拉扯到垫底那套草原王妃才能穿的盛装.
梁又梦将它们仔细叠好.并用锦蓝绸缎包起來挽在手肘间.提溜着立刻回楼里去.
临她出门.老管家见她情绪仍旧低落.便试着与她攀谈借此安慰:“汀娘有空常回來住住.最近都不见你的身影.旺嗲挺想你.小玉儿也挺想你.”
“小玉儿别闷在家里了.我带她去楼里学学琴吧.”梁又梦说罢就发现小范玉乖巧安静地立在庭院的树枝后边.
她领着小孩到了楼里.委托给一众歌姬后.便步履匆匆地去找衷瑢.
衷瑢见她脸色不太好.比外边的阴冷天还灰暗.一时不知道改怎么问出口.只得试探道:“丢钱了.”
梁又梦将包裹轻轻放到桌上.并擅自收走衷瑢正在练的古琴.与一旁冒烟的小香炉.挨着她并肩坐下且拉了她的手说道:“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说.”
“就是上午來找我的那个男人看见了吧.他是德爷的倾慕者.追德爷很久了.他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我想你装扮成德爷的模样送送他.”梁又梦说时.取了包裹打开.不等她答应.就将里边的盛装和面具捞出來往衷瑢身上试.
“等等.好像德爷之前也嘱咐过我这事.”
原是慕亦走之前托衷瑢往何家找出这套衣裳.然后去还给人家.但她第二天就给忘了.得亏梁又梦有了这主意.
于是两人说拢后.就定了个计划.相约在第二天的清晨.由衷瑢着盛装带好面具.事先站到图江返程的要道上.
住在蛮夷邸的來客.上几个月里都已陆陆续续离开了.
偌大的使馆虽然仍是灯火通明.但來访的外宾始终不敌四月那时候的多.
天边开始下起小雨.秋雨近冬格外潮冷.图江负手立在屋檐下.看着庭院里的草木沉默不语.
自从慕亦走了后.他的世界也如眼前的光景.冷寂、空荡.
他身后的两扇房门都开着.可以瞧见乌兰夫妻和梁又梦都在帮他收拾打包堆砌在桌上的杂乱.
有从夜市里采购的衣裳.虽然在寒冷似刀的大草原上完全不能穿.但看着柔美漂亮.挂在毡帐里偶尔瞟两眼.还能够回忆中原姑娘的窈窕风采.
还有一些廉价的小玩意.例如拨浪鼓.摇起來“咚咚咚”响;木头做的孔明锁.乌兰将它拿在手里把玩好久都沒想明白.
其他的不必细说.都是难得來一趟中原才能见识到的新奇.
差不多都装好箱子了.乌兰直起腰背.扭扭腰身.却见自己的王子仍旧在门外黯然神伤.
原本的图江是多么开朗、连草原风暴都击垮不了的男人.可是现时.他顿默的背影里寂寞蔓生如带刺的藤.将他牢牢缠住.再也回不到从前.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