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件装好后,宋建华请我吃饭,在农科所里面的农庄。味道之鲜美,就不多说了,单那甲鱼汤,汤浓味厚,肥而不腻,土腥味儿半点没有。
吃完饭,又拽到西丽果场钓鱼。鱼竿戳在塘边,水波不兴。漫山遍野的荔枝树已经挂果,清风徐徐,果香扑鼻。真是神仙好地方。
我们抽烟,聊天,把钓上来的鱼扔回水里;再重新挂上鱼饵,把鱼竿戳在塘边,接着聊天,抽烟。
宋建华说:“老刘,你看我们每个人奋斗,拼搏,追求的不过是从财务自由,到时间自由,最后到心灵自由。我认为,哪怕财务不自由,时间不自由,也能做到心灵的高度自由。拿现在来说,多好的感觉,给个多大的官都不换。”
他有一口好听的京腔。他家老头子先前在中央部委工作,后来调到中x集团,全家才从北京搬迁到深圳。那时,他已经念小学了。
上回我被密斯王勾了魂,就因为她讲话的腔调。而宋建华讲起话来也相当勾人,听众如果不是我,而是换作任何一个女性,哪怕对这话题不感兴趣,想必都会热烈爱上他的。
他讲的道理也非常正确。我只有点头的份。
但我内心不以为然。凡事要讲个处境,看个心情,所谓设身处地。他锦衣玉食,前程无忧,如端坐于名贵钢琴前的、穿泡泡裙的、额头涂着红点的可爱小公主,当然有资格,也不缺心情这样讲。我呢,不过是街头追着行人卖花的、穷人家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满脸是灰,几天没吃过饱饭,遇着像要买花的有钱人,只想抱住人家大腿,挨了踹都不愿撒手。这种处境,这种心情,怎么可能跟着他唱高调。
我讲了个段子。有个阔佬在海边晒太阳,碰到一个穷光蛋也在晒太阳,阔佬对穷光蛋说,你怎么不去努力工作,反而在这儿晒太阳?穷光蛋说,努力工作有什么好处?阔佬说,你努力工作,就会有钱有闲,就能在海边度假晒太阳了。穷光蛋说,我现在不正在晒太阳么。
宋建华哈哈大笑,说:“这个自以为是的阔佬。”
我的看法相反。我觉得这个段子很无聊,被嘲笑的应该是穷光蛋,而不是阔佬。
从根子上说,我和宋建华是两种人,对于他,我内心有种本能的排斥。这种排斥,并非源于“仇富”。李锦标未必比他钱少,但对李锦标,我完全没这感觉。
太阳快下山了,我们收起鱼竿,准备回去。
宋建华说:“老刘,流塘你熟不熟?”
我说:“还行吧,离我厂不远。”
他说:“那里新开一家桑拿,听说不错,咱们过去瞧瞧?”
桑拿?我从来没去过。但对真正的桑拿倒知道一些。
桑拿又叫芬兰浴,说的是北欧芬兰,也就是出产诺基亚的那个国家,那里的人出于健身目的,喜欢在湖边建小木屋,木屋密封严实,然后在屋里把石头烧热,再往石头上浇水,用于人体熏蒸,等出汗出到忍无可忍,推开后门,跳进冰冷的湖水中,待冷到忍无可忍,再爬上来,回木屋继续蒸。大热大冷,大冷大热,如是三番,畅快淋漓。
以前老厂,阿黄经常带客户桑拿,罗占强跟着去过。据罗占强的描述,桑拿相当“有料”。
我嗯嗯啊啊,半推半就,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如果宋建华邀请的态度再热烈一些,恐怕我会去的。这一阵好累,我想放纵一把。
这时,庄心如打电话过来了:“老板,快回来吧,厂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