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之时听了此言,卢义诚听了不由当场试泪道:“年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今年无论如何我也要回家看看。”
林延潮点了点头。
这时卢义诚看到右边行来数名官员当下道:“年兄,这位是我们户部新任毕司农,小弟要过去见礼,先走一步,还请不要见怪。”
听说人家顶头上司户部尚书来了,林延潮也是可以理解点头道:“年兄自便就是。”
当下卢义诚立即满脸堆起笑容,小步疾行至户部尚书毕锵面前道:“下官郎中卢义诚,拜见部堂大人!”
林延潮见卢义诚神色变化如此之快,也是感叹人之多变。
但不仅卢义诚一人,沿途官员听说是户部尚书,当下纷纷上前见礼。
六部尚书中吏部尚书最尊,下来就是户部尚书,人家手握着大明的钱袋子,众官员们自然要多巴结。
林延潮见这一幕也是习以为常,继续前行。
见礼之后户部尚书毕锵身后,自是聚集了一帮官员。
一名官员看见其他人都来拜见新任户部尚书毕锵,唯独林延潮一人前行,不由问道:“这提着铁桶的官员是何人?”
一名官员笑着道:“贤弟,这位就是之前咱们念叨的林三元。”
“他就是新任侍讲学士,当今文宗林三元?”这名官员不由一惊。
“正是,方才我等正议论他让门生郭美命上书,要拔高策问,将之提至与经义并重的地位。”
这时有一名官员问道:“你们可知林三元那铁桶里放着是何礼?”
众官员们看去但见此人乃太仆寺少卿李植。
“这倒是不知?”
“方才卢郎中不是与林三元攀谈过吗?找他来一问就是知道了。”
当下卢义诚被招到这里,他一至先向众人陪笑道:“诸位同僚,不知找小弟有什么见教?”
“不敢当,你卢大人现在可是郎中大人,见教二字不敢再提了。”
“李兄问你话,林学士今日给天子见礼是何物?”
“见礼?”卢义诚装着一副茫然的样子。
“少装糊涂,”李植一旁与他一个鼻孔出气的江东之斥道,“你方才与他一并前来,指着铁桶说了好几句话,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卢义诚见江东之沉下脸来,他眼下虽是户部的郎中,与江东之平级,但对方当年可是参倒冯保,而受知于天子的人,他哪里敢得罪。
这时候一旁尚宝司少卿羊可立笑着道:“卢大人没把我们当朋友,不肯说不要勉强。”
卢义诚立即道:“几位仁兄,也没什么,林学士贽礼不过是一桶番薯而已。”
众人面面相窥。
“番薯是何物?”
“是我们老家一点土产。”
众官员都是摇头道:“没听说过。”
羊可立捏须沉思道:“是啊,就算闽地的贡物里,也没听说有番薯这物。此物带着一个番字莫非是海外来的?类似于薯芋之类?”
李植忽道:“我倒是明白。”
众官员奇道:“李大人何解?”
李植道:“诸位难道忘了吗?当年杨玉环喜食荔枝,故而唐玄宗命岭南的官员以驿马传递,呈荔枝给杨玉环用。这番薯我不知在福建何价?但运至京师,何异于万里,这要费去多少人力物力?万一天子喜好,命闽地官员年年进贡,长此以往劳民伤财啊!”
众人都知李植此言,指在黑林延潮一把,但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名官员出声道:“眼下天子喜欢奇货,众所周知。官员争相以奇货进贡也就罢了,但林学士当今大儒,进贡一从未听说过的番薯给天子,与献花石纲的宋臣有什么区别,这就是林学士的事功之学吗?”
李植故意道:“姜兄,你现在还是庶常,慎言啊。”
这官员名叫姜应麟,乃万历十一年的庶吉士,他道:“我有何惧,大不了散馆而已。”
但其他官员都是劝道:“以林三元的为人,不会做出如此之事,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前,大家不要贸下结论。”
李植见林延潮在官员里很有众望,立即话锋一转道:“是非当然自有公断,但林学士也并非欺世盗名之徒,至少他于事功二字上确有建树。这一次他在归德为官兴修水利,这件事是有口皆碑的。”
众官员听李植这么说,一并道:“此公断之言。”
江东之冷笑道:“也不过是擅长吹嘘,自夸而已,在我看来若论治水,孺东兄才是长才。”
众人看向一名一直不说话的中年官员。
这人听了笑笑道:“不敢当。”
此人名叫徐贞明,隆庆五年的进士,现任尚宝司少卿兼监察御使,主开垦屯田之事。
李植道:“不错,徐兄是真才,去年九月自兄任屯田御使以来兴修水利,在京郊开田三万九千亩。徐兄这等功绩,远在林学士之上。”
徐贞明知道李植捧自己的意思,林延潮在归德治水屯田,被吏部举为天下第一,在官员中产生了不少轰动。
徐贞明数年前曾向天子上书说,依靠运河从江南运漕粮进京,运来一石的米,在路上要消耗掉三五石的米,漕运长此下去是京里的大害。
要改变这个局面,就必须在京畿附近治水然后屯田。一来兴修水利免除灾害,二来开垦荒田,以解除京师粮价居高不下的问题。
当时徐贞明的奏章没人放在心上,但是后来因为林延潮被吏部推举,天子赏识,于是朝堂的清流们就检讨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