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的翰林院,显得清幽而寂静。
一名老仆役正拿着扫帚正在学士堂打着地上的积雪。
这名老仆役在翰林院很久了,据说当年张居正为庶吉士时,他就在翰林院当差了。
现在翰林院里没人比他资历更久,据说这位老人家以前还读过书,翰林院里的翰林里也曾谈论过这位老仆,猜测这位老仆役是否是‘扫地僧’一样的存在。
毕竟出身翰林,是读书人第一等自豪的事,在翰林官眼底就是翰林院的参天柏树,都比其他各部院衙门中更有几分出尘,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不过后来大家发觉这位老仆役就是仆役而已,以往是读过书识得一点字,但久而久之,除了‘翰林院’,‘登瀛门’这几个牌匾上的字,其他早都忘光了。
众人失望之余,久而久之也将这位老仆役当作一般人来看待了。
现在这位老仆役正在打扫将积雪堆在一旁,他动作舒缓,经年累月的干一件事,已使得他的动作麻利,又带着一等韵律。
“于伯!”
老仆役听有人唤他,连忙抬起头见是林延潮当即恭恭敬敬道:“小人见过学士大人,学士大人今日比往日还早啊!”
林延潮点点头,四顾这翰林院中的景色,为官八年,三年在归德,其余五年都在这翰林院里度过了。
林延潮笑着道:“习惯了。”
老仆役道:“咱们翰林院里很少人能比学士大人更早到了,当年学士大人在史官厅时,每日都是如此第一个到了衙门,而今身为学士仍是如此早,数日如此也就罢了,更难得是年年如此……”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有意为之,当年读书时候就是这样了。对了,今年怕是比往日更冷,我记得你腿一直不好,这里有十几斤碎炭,一会你到我这来取。”
老仆役感激地道:“学士还记得小人这老寒腿的事,前年送了冬衣,今年又送木炭,小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实不值得学士大人如此记挂在心。”
说着老仆留下泪来,但凡如林延潮这样的五品学士都是高高在上,哪里会记得他这样一名仆役。
林延潮与老仆役又说了一番话,然后至学士堂里。
学士堂里的两个值堂吏一见林延潮到了,一人递来热毛巾,一人斟了一碗茶汤,十分殷勤。
“学士大人,我们都听了你的好消息了。”
林延潮问道:“哦?什么好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一名值堂吏笑着道:“学士大人口风真紧啊。小人有一老舅在通政司当差,他一大早就将大人高升的事告诉小人了。”
另一名值堂吏笑着道:“大人不到三十即位列部堂,这等喜事就算是我翰林院,也没有听说哪位前辈可以比肩的,我等备下贺仪,提前恭贺大人。”
林延潮喝了一口茶汤道:“通政司之事乃朝廷机密,不得允许不得告知于外,你们私通消息,胆子也太大了……”
两名值堂吏顿时色变,立即道:“学士大人……”
林延潮道:“罢了,你们也服侍我近年了,此事我可以不计较,至于贺仪就免了吧。”
两名值堂吏闻言只能称是退下。
林延潮当下收拾起公案,公案的地方,他一贯不肯让任何人碰。他每日上衙第一事就是擦拭公案。
擦拭好公案林延潮抬起头望去,晨曦透过窗格子撒在了学士堂前的空地上,几只觅食的鸟儿振翅而起。
这时候堂前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徐显卿到了学士堂。
“见过光学士!”
徐显卿见到林延潮神情有些黯然,只是微微点点头即走到了自己的公案后坐下。
林延潮也知徐显卿心情不太好,也没说什么,这时候说什么安慰话,都显得伤人。
林延潮继续整理公案,但听身侧传来一句。
“林学士恭喜了!”
林延潮讶然回头,但见徐显卿背着自己看着书架。
林延潮微微一愕,然后朝徐显卿深深作揖道:“谢光学士。”
徐显卿则没有应,当即叫了值堂吏道:“一会吏部的人要来宣读诰命,你们将堂内准备一下,若有疏忽打断你们的腿。”
几名值堂吏应了一声连忙去布置了。
林延潮见徐显卿如此,不由心底一暖。
过了一阵,翰林院里热闹起来,翰林与庶吉士们纷纷到衙。
众人彼此拱手见礼,在石道上,科名在后的翰林让在一旁,请前辈翰林先过。
谈笑声最大的,当然是庶吉士,众人意气奋发,朝气蓬勃。这一幕似曾相识,林延潮当年也是如此踌躇满志,指点江山,不过那多是在前一世,这一世自做官以后则是再也没有了。
林延潮有几分感慨,正在畅想之际,外头来禀说:“吏部左侍郎朱赓朱大人到院。”
林延潮,徐显卿当下与几名翰林,宫坊官出迎。
吏部的官员这时过了登瀛门,为首一人乃当今吏部左侍郎朱赓。
朱赓五十有许,在翰林院多年,人甚和蔼,没有什么架子。但他升至礼部后数年,翰林院里的人已是换了一半,新进的翰林也不敢与他攀交情。
现在作为吏部左侍郎,朱赓手掌重权,自是在翰林院的年轻后辈里看来威严很重。
朱赓向林延潮点点头,然后对徐显卿满是肃然道:“还请光学士将翰苑的官员都叫到学士堂吧!”
徐显卿笑了笑道:“早已是准备好了,少宰这边请。”
众翰林们见朱赓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