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里举了两个典故,一个是汉高祖刘邦,一个是宋太祖赵匡胤。”
“刘邦当年刻好印章,准备命人分封六国诸侯,但张良劝谏刘邦,你手下都是六国之士帮你来打天下,若是你分封六国诸侯,这些人马上就离开你跟从故主,谁来跟从你。刘邦纳谏作罢。”
“还有就是赵匡胤与宰相赵普,宰相赵普屡次向推荐赵匡胤某人,赵匡胤不肯,最后把赵普推荐此人的奏章撕碎了丢在地上。赵普把撕碎的奏章带回家缀补好后,过了几日又向赵匡胤推荐,最后赵匡胤不得不接受了赵普的意见。”
“譬如汉高祖,赵匡胤这样的明主,都能更改圣命,可知圣人无我之意,又何来有伤圣明呢?”
听了老儒一言,下面的儒童们纷纷点头。
老儒笑了笑继续讲了下去……
夜幕降临,结束了一日操劳的林延潮,回到府里书房。
听了陈济川,天理报一出,反响确实不错。但是同样的遭到了很多的批评,他们批评都在对荀子的性恶论,认为林延潮不能为荀子辩护。
林延潮闻之有些欣慰,他想起若是后人将荀子与亚当斯密二人的著作一起来读,就会发现有很多共同之处。
两位东西哲人都认为人性有恶的一面。
荀子认为,当以礼导欲。但义在礼先,保利弃义,谓之至贼。
亚当斯密认为利己不害他,则无妨,反而利己能促进于利他。
同时荀子提倡社会分工,他主张人能群,在于能分,人不能无群,群不能无分。不过荀子之分,更近于阶层的意思,故而群则无分则争,因此必须以礼维护,同时分也可人尽其才,最后农农,士士,工工,商商。
而分工这一点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说的也清楚了,分工可以促进社会的发展,经济的增长。
当时荀子与亚当斯密都面临一个问题,世俗总是用道德的制高点来极力谴责财富的积累,商业的发展。
只是亚当斯认为适度的利己,最终会造成利他。比如商贩将商品给百姓,并非是为了作善事,而为了将商品换作了金钱利己罢了,而长久的利他一定是建立在利己的基础上,最后亚当斯密成为经济政治学的鼻祖。
而荀子呢?到了明朝甚至连陪祀的地位,也被取消。
而林学的主张是利人利己是为义,爱人爱己是为仁,这与荀子,亚当斯密的理论都有共通的地方,所以故而恢复荀子的道统十分必要。
只要能站在千百年来的义利之辩的理论制高点,如此将来的改革变法就有了理论铺垫。
当初辞官在乡时,林延潮读菜根谭里善启迪人心者,当因其所明而渐通之,毋强开其所闭;善移风化者,当因其所易而渐及之,毋轻矫其所难深有所感。
一切变法,移风易俗都必须从教化人心而起,教化人心不是徒然说教,变法当从易到难而不是一下子动大刀子。这与林延潮决定从下至上,水到渠成的变法,可谓不谋而合。
所以荀子陪祀之事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通过这一次朝野间的辩论,林延潮将自己政治主张通过舆论进一步的宣传。若是先变法再宣传,则成为说教,读书人百姓不但听不进去,而且还有反效果。
现在因此事引起了争执,早在他意料之中,这才是林延潮所真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