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宋应昌点点头道:“林公考虑真是周全。”
林延潮见宋应昌如此虚心十分欣慰,于是继续道:“依林某之见,李总兵乃当世名将,援朝之事经略可以多倚重于他,该放权则放权。其实经略之职除了节制诸将,还有调度军粮,协调于朝廷,我以为这二事才是经略的成败所在。”
宋应昌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么林公的意思是劝宋某将行辕设在辽东,而不入朝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不入朝,经略仍可以遥控战事,据林某所知,倭寇这一次兵力颇盛有十几万之数,而且火器犀利,故而能够一战成功当然是最好,但若是相持,经略当保障粮道,可是据林某所知朝鲜北部多山,不说从陆上难以运输,就是以辽东现在军粮储备,就是一时也不足支撑大军在朝鲜驻扎啊!”
“更重要是在朝廷眼底,经略之权更重于总督,不说官员,恐怕圣上也未必如此放心将大权相授。经略若身在后方,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以立即反应。但要是入朝,难免消息闭塞,若有所迟缓则会误了大事。”
宋应昌当即明白林延潮的意思,对方让自己行辕不要深入朝鲜,而是靠近京师的地方,意在维系与朝廷高层关系。
现在朝廷不能完全信任你,认为你资浅权重,那么你就应当事事多请示,少自作主张,临机决断,这才林延潮教给他不让后院起火的法子。
宋应昌闻言起身深深一揖道:“宋某谢过林公指点!”
林延潮笑了笑示意对方坐下。
宋应昌叹道:“林公,其实宋某之前也想过,万一前方战况不明,宋某可以暂时将行辕设在辽阳,若更不利则设在山海关。但是宋某却没有想到保障粮道上,哦,方才这么说让林公见笑了。”
林延潮反而道:“未虑胜先虑败,此乃名将之举。”
宋应昌道:“不敢当,幸亏这一次来请教林公。林公倡议在登莱设粮仓,将来以海运济之,如此入朝我军粮道可以保障了。宋某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将行辕设在登莱?”
林延潮道:“不必如此,经略尽管先将行辕设在辽东就是,至于登莱暂派一名心腹打理就好,若用到海漕时,经略再移驻登莱,如此山东军政之权也在经略之手了。”
宋应昌闻言露出佩服至极的神色。
宋应昌当即道:“这一次援朝兵部拨三名赞画于宋某,不知林公可有什么合适人选可以推荐给宋某。”
让林延潮派赞画给他,也就是方便二人消息往来,同时也是分功之意。
林延潮想自己门下何人可以胜任,于是道:“员外郎于仕廉,不知经略可否记得?”
宋应昌笑着道:“此吾同乡也。”
林延潮道:“此人有协调之才,故向宋兄荐之。”
宋应昌当然是欣然答允了。
不久宋应昌从林府告辞。
左右随从见宋应昌来时满脸忧容,去时却是神采奕奕,不由都是奇怪。
当即师爷上前道:“东翁心事已了。”
宋应昌抚须感慨道:“全仰仗大宗伯替我出谋划策,否则此去朝鲜怕是不能生还了。”
师爷问道:“哦?大宗伯替东翁出谋划策,自己没有私心吗?”
宋应昌答道:“当然有,但林侯官喜用权术不是为了私己,而是为了经世,如此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