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是功是过,还是要面圣之后,林延潮与宋应昌才有一个说法。
宋应昌听到面圣时一开始是有些喜色,但现在则喜中有忧。
二人在亭边喝茶聊天,宋应昌心事重重,而林延潮则闲观左右,看着这春光山色。
正在歇息时,一辆马车疾行而来,从马车上下来一名官员。
对方一见向林延潮,即长长一揖道:“学生见过老师。”
林延潮微微一笑对一旁的宋应昌道:“这一次我回京谁也没知会,就知会了中涵。中涵,这位是宋大司马。”
方从哲道:“下官方从哲见过大司马!”
宋应昌听林延潮回京谁也没通知就通知对方,又如此郑重其事的介绍,哪不明白林延潮的意思。
当即宋应昌站起身道:“老夫早听闻过新民报主编一支惊世之笔,今日一见真是幸会。”
“大司马谬赞了,平壤之战大司马翻云覆雨,下官纸上读来实在是悠然神往,不知哪日可以当面向大司马讨教用兵方略。”
宋应昌闻言哈哈大笑道:“不敢当,方主编若是有意,老夫随时有空!”
林延潮望着京城的方向笑着问道:“宋大司马不仅精通兵法,是我的至交,你有机会多上门请教,是了,是了,京师近来如何?”
宋应昌收敛起笑容,他知道林延潮众门生中最器重乃门生长孙承宗,但这一次回京他方才说谁也没知会,就知会了方从哲,并且还将方从哲引荐给自己,必有深意。
下面方从哲说了一番。
原来上个月皇长子顺利出阁读书,如此也算将名分大义初步定下。但当时却发生了一件事,原来新补的皇长子讲官焦竑给皇长子献了一本书名为《养正图解》。
正因为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为何呢?
这要从弘治年说起,当时南京太常寺卿郑纪,进《圣功图》于皇太子。这圣功图采前代自周文王开始,以至本朝,所有东宫太子自童冠至登极,一共百余事。
每事都用金碧绘为图,后录出处,最后都附上自己的见解。
当时郑纪会任国子监祭酒,以不称之名调任南京,为了图谋为东宫佐僚,故有此举。
到了嘉靖年时,南京礼部尚书霍韬、吏部郎中邹守益,也合作了《圣功图》一册给当时皇太子。他们上的奏疏里是这么说,皇太子幼,未出阁,不可以文词陈说。唯日闻正言,见正事,可为养正之助。
于是他们将自文王为世子而下,绘图为十三事上呈。此事反而惹得当时嘉靖皇帝老大的不高兴。但后来二人也被任为东宫佐僚。
现在焦紘为皇长子讲官时,进《养正图说》一册,选自春秋战国起到唐、宋止,对修齐治平有为的皇太子选取六十个故事,编成一部图文并茂的养正图解单独进献给皇长子。
然后问题就来了。
皇长子虽出阁读书,但这还没有正位东宫呢?现在用古往今来的皇太子故事来给皇长子读书合适吗?这就好比没有新娘子还没有拜堂呢,就急着先入洞房,有这样操作的吗?
最重要是焦紘没有与孙承宗,李廷机等其他皇太子讲官商量,而是单独呈送的。
宋应昌听了微微笑着,而林延潮则是不动声色问道:“宫中可有动静?还有稚绳,九我他们怎么看?”
方从哲道:“宫中没有表态,但是稚绳,九我他们都是很恼怒,焦讲官虽是万历十七年的状元,但论年资居于皇长子众讲官之末,他未经商议上养正图说实在不合宜。但据以学生所知,焦讲官也是一片好意,他对皇长子一番忠心,我等也不能贸然相责。”
林延潮闻言欣然点了点头。
他明白孙承宗如此持重,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起天子与皇长子间的矛盾。因此焦紘此举令他不悦也是必然的。
当然最关键还是天子的态度,皇长子刚刚出阁读书,结果就有讲官上变相劝进。
这事拿嘉靖朝来对比就很有意思,嘉靖朝上圣功图的邹守益,霍韬二人在大礼议中一人是主张继统,一人是继嗣,这邹守益还是王阳明的弟子。不过在上圣功图后,嘉靖皇帝先是降责欲问罪二人,不过后来又启用二人为皇太子讲官,这一系列操作令人思来有些不明而明的感觉。
但是不能拿霍,邹二人之时来比较焦紘。
另外一事就是王锡爵了,王锡爵刚刚加官从少傅升至太子太傅。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王锡爵突然向天子提出致仕,并提议增补阁臣。
此事虽被天子按下,但官场上已是风传王锡爵已决心归老。
宋应昌不由道:“上个月皇太子出阁读书,这个月王太仓即上疏引退,不得不说是此乃负气之举啊!”
林延潮则道:“我虽与王太仓不和,但论隆万两朝之辅相,论持身之洁、嫉恶之严,无如王太仓者!”
说到这里,林延潮负手仰天道:“王太仓若去,吾实扼腕叹息矣!”
宋应昌微微笑了笑。
林延潮去朝鲜前以焚诏打了刚刚担任首辅王锡爵的脸,现在回京了王锡爵倒是要走了,如此说辞不是有些假惺惺吗?
方从哲低声道:“天子虽不允王太仓辞相,但现在吏部这边大冢宰陈余姚,以及铨郎顾无锡已是张罗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