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诚义屋中出来,外周不知何时下起雪来。
林诚义的屋子四处漏风,在风雪天里格外寒冷。林延潮走到巷口,回头看着立在寒风里林诚义的旧屋,不由心底替老师一阵阵难受。
这就是一名真正的儒生,自己住在这等破屋之中,却仍想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林延潮站了一会,展明下了马车拿了一件狐裘给林延潮披上道:“老爷外面天冷,披上衣裳,咱们回家吧!”
林延潮想了想道:“先不忙回家,咱们去国子监一趟。”
展明虽不知林延潮去国子监作什么,但听了他吩咐也不多问,于是坐上马车。
林延潮又看了一眼林诚义的屋子,这才挑开车帘进入车中。
马车飞驰在京师大道上,不久林延潮就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门前,门子立即上来问道:“什么人,连国子监都不知吗?也敢乱窜?”
展明上前喝骂道:“放肆,连堂堂翰林都不识得吗?”
“什么翰林?”
林延潮将自己牙牌取出给门子看了,这两名门子一看立即腿软了,连忙献媚地道:“原来是翰林院修撰老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敢问修撰老爷驾临国子监有何要事啊?”
林延潮淡淡道:“许祭酒在吗?”
门子连忙点头哈腰地道:“在,在,祭酒大人正在厢房。”
“带本官去见他。”
“是。”
于是门子引林延潮进入国子监,国子监祭酒厢房,司业厢房位于彝伦堂之后。
林延潮到祭酒厢房前,门子先入内通禀,少顷国子监祭酒许国站在门边道:“宗海,你怎么来了?”
林延潮走到门边台阶下,向许国行礼道:“劳祭酒出迎,晚生路过此地,特来看望前辈。”
许国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现任国子监祭酒,翰林院侍讲学士。许国比林延潮高七科,按照翰林院的规矩,七科以上要自称晚生。
林延潮与许国虽都在翰林院供职,但许国之前在侍讲厅,林延潮在检讨厅,二人没有交际。所以二人就没有深交,唯有见过几面而已。
许国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就进屋说话吧!”
林延潮进了屋子,坐在许国下首,而许国从手边拿起一紫砂壶,倒了两杯茶递给林延潮一杯,然后道:“这是松萝茶,取自黄山,从家乡带来的,宗海你尝一尝。”
林延潮称谢接过喝一杯,顿觉得滋味醇甘,香气如兰于是道:“好茶,真是好茶。”
许国笑着问:“哦?怎么个好法,本官却要听一听。”
林延潮将茶杯放下道:“天下名胜,必有名品,必有名草,这歙之松萝,吴之虎丘,钱塘之龙井,皆可比肩雁行!”
许国听了突然哈哈一笑道:“好你个林三元,你这话可是摘自许次纾的茶疏,倒是在本官面前现学现了。”
林延潮见被许国说破,索性大方地承认,笑着道:“前辈真是博学多闻,下官真是无地自容了。”
许国微微一笑道:“论及博学多闻,天下有谁及得上你林三元,这茶你若是喜欢,本官家里还有三斤,明日让家人送你府上。”
林延潮听了当下起身道:“许祭酒厚赐,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聊了会天,林延潮见气氛不错,于是对许国道:“前辈,其实下官这一次上门是有事相求。”
许国笑着道:“看来本官之前所料不错,宗海必是有事而来,只是本官有一事想不到?”
“敢问前辈是何事?”
许国见林延潮茶杯已空,又给他沏上然后道:“宗海为申吴县得意门生,现直内阁,京城里多少官员忌惮你三分。你林宗海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来求本官?”
林延潮连忙道,前辈这么说真是折煞晚生了。晚生的蒙师林讳诚义福州府学拔贡为监生,现正在大兴县历事。晚生是为恩师二来。
许国笑着道:“原来是他,此人本官记得。”
“原来前辈记得晚生的恩师。”
许国微微笑道:“如何不记得,当日你中会元后叩谢师恩,传为士林美谈,国子监里哪位不知这林诚义乃是你林三元昔日的先生。”
林延潮叹道:“没料此事后续竟有此波澜。师恩如山,弟子难以相报。如此晚生就直言了,恩师他已是不惑之年,一心要报效朝廷,故而前不久请历事,想拔历后在吏部听选授官。”
许国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监生铨选,举监贡监坐监三年满后可请至衙门历事,历事满后至吏部听选侯备,这都是有章程的。”
林延潮道:“晚生想请前辈直接将晚生恩师拔历,免去历事之功,赴吏部听选。”
许国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此事,那宗海你来错地方了,你应去吏部而不是来找本官。监生捐纳银两免除坐班历事之事,举贡监生交多少两,援例监生交多少两,这都需询吏部。”
捐纳就是给钱,朝廷有规定监生交多少多少钱,就可以免去历事时间,直接赴吏部听选。这一制度从景泰年就开始了,都是国库空虚给逼的,让明朝皇帝不得不想出这个办法。
林延潮听了摇了摇头道:“若是玩钱能办的事就好了,晚生也就去吏部帮恩师疏通门路了。”
许国一愣问道:“你的意思,令师不肯捐纳免事?”
林延潮道:“正是如此,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