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石狮子上,林延潮也算见识了,家里的变化。
眼前的三叔原先除了田埂上的事,一概不知,而此刻从商得久了,对于这些器物却是如数家珍般,与林延潮说起府居而来。
“这十二扇错金屏风,你三叔我费了一佰六十两,从翠古斋买来的,老板有事求我这才割爱,换了别人最少要两百两。“.
“你再看看这金盘不得了,你猜这是谁用过的?告诉你这赵飞燕立着舞过的,没想到吧,我费了老大的价钱,从一古物商那买来,要不是我与他交情厚,旁人哪里买得着呢。“
“还有这楠木椅子又是费了多少功夫淘来的,我讲与你听……“
赵飞燕舞过的金盘?林延潮听三叔说得心底暗叹,心道这冤大头当的。
这时候大娘和三娘也是门里迎了出来,陈济川则是跟在身后。
大娘依旧与原先差不多,但已是有了几分发福,身上穿金戴银,三娘则是亦是一身的金银。
二人都是欠身向林延潮行礼。
林延潮则是道了一声不敢。
大娘见了林延潮,满脸都是夸张的笑容道:“我的状元郎哦,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一走,我可****盼着你回来呢。“
林延潮点点头问道:““有劳大娘挂念了,大伯呢?“
“他去张罗酒席了,还宴请县衙里知交,你也知大伯他这人就是爱交朋友,听闻状元郎回家都想见见,故而他就去请了。“
然后大娘与林延潮说了几句,又拉过林浅浅道:“浅浅啊,你真是好命人啊!“
林浅浅问:“大娘为何这么说?“
“你看你夫君是当今状元,这才入京不过一年,就为你赚钱了个诰命夫人,你看你大娘我,为林家上上下下操持这么多年,含辛茹苦一辈子却什么也没有挣到,你说你大伯他多不争气,我这命要是有你那么一丁点好,这辈子就值了。“
大娘这项庄舞剑的路数,意图太明显,众人听了都是明白,林延潮笑了笑道:“大娘,我从京城里托银作局,给你打了一副头面,你先看看。”
三叔讶道:“银作局,这可是给皇家打造首饰等金银器物的。”
林延潮点点头道:“我也是托人定的,也不知合不合大娘的心意。”
听了大娘这一说,大娘顿时满脸容光焕发,这一次脸上的笑真心实意多了,连连道:“哎呀,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人回来就好了,还带这么东西,真是见外啊!”
果真是锦帛动人心啊,林延潮笑了笑,大家见了也都是应景地笑了笑了。
三娘朝大娘甩了个不屑地眼神,她也不屑戳穿,只是道:“咱们状元郎回来了,您与浅浅的二楼小阁,我一直吩咐人时时打扫着,物件都按照你们离家时摆放呢。不过眼下你还是先去见老爷子,给他先问个安才是。“
林延潮点点头道:“三婶说得是。”
林浅浅上前挽住三娘的手道:“三婶,我也给你从银作局,打了一副头面,你到时也看看。”
三娘笑着拉住林浅浅的手道:“还是浅浅有心。”
林浅浅与三娘要好,林延潮上京赶考后,二人在家里对大娘都是不假辞色。大娘虽气,但不敢拿浅浅怎么样,与三娘却是吵得很凶,林浅浅就暗暗地帮着三娘。
几个女人间那点瓜葛在林延潮心底转了转就过去了,以他眼下而言,这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
林延潮从中门大步踏入家中,到了正堂外的滴水檐前,但见家里的下人都已是站在檐下候着。
林延潮左右看去,有不少生面孔,看来自己离家两年多添了不少下人。
至于下人们知是中了状元的二少爷,以及二少奶奶回来了,都是恭恭敬敬地站着向林延潮请安。
林延潮点点头让展进将从京城里带来的几匣礼物,都是一一分给众人作为见面礼。
下人都是感激林延潮出手的大方,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孩子从一旁的垂花门里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
这是三叔的二字敬昆,小名秋生,林延潮离家时不过一岁多,眼下已是四岁多了。
小孩子扑在三娘的怀里,三娘低声说了几句,朝林延潮一指。秋生蹦蹦跳跳地来至林延潮面前问道:“你是我的状元堂哥吗?”
这一刻林延潮的笑容溢于眼中,在外人看来这笑容犹如雨后初霁,方才那沉静持重,温和有礼的二少爷,这才露出些情绪。
林延潮上前伸手将林敬昆抱在了怀底道:“秋囝,你还记得我?”
“不记得。但是……但是他们常常在我耳边说起你。”
林延潮装出惊讶的样子问道:“哦,说起我什么?”
林敬昆奶声奶气地道:“说你书读得很好,中了状元,作了大官,说我将来也要学你一样。”
林延潮笑容一直到了眼底道:“说的好。那你读得怎么样?”
林敬昆道:“我不爱读书。”
“那你爱什么?”
林敬昆得意地抬起头道:“我爱翻跟头,状元哥哥,我翻个跟头给你看好不好?”
林延潮还未说话,一旁三叔早就恼羞成怒道:“翻什么翻,一点也不知争气。”
林敬昆听了父亲训斥,吓了一跳缩在一旁,而众人看林敬昆这可爱样子,惹得一阵发笑。
林浅浅劝道:“三叔,你别这么动动就凶秋囝,他年纪还小嘛,以后就懂事了。”
三叔正要说话,这时林延潮听得拐杖突突顿地的声音,他放下林敬昆,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