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开时,雨也仍是下个不止,百姓们抹去脸上的雨水,抬头望去乌云笼罩四野。
百姓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入城,推搡,骚乱都有,大家都想尽快一步,如此就安全一些。三叔也想拔腿,林延潮却道:“慢一些。”
话音刚落就听得几个摔打的声音,几个人跌在了泥水坑了,狼狈地弄了一身泥水。
一声梆子响,城楼上有人大喝道:“妈的,谁敢捣乱,排队进来,一个个走,若是敢乱动的,就当倭寇奸细杀了!”
说完城门楼子下,一排排拿着鸟铳的官兵,冒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城下的百姓们。百姓们吓得这才老实,众人不敢再骚乱,依着次序排成了长队,当然一阵推搡也是少不了的。
城门处,彪悍的官兵拿着兵刃,虎视眈眈。
几名手脚利索的官兵将过城门洞的百姓们拉出,严加盘查,一名千总在对着可疑之人盘问了几句。
待轮到林延潮一家时,官兵正要搜他,这名千总道:“这是读书人,放他过去,不要侮辱了斯文人。”
“是。”
当下林延潮一家人微微盘查了下,就顺利放进城里。
过了城门洞后,那股城外提心吊胆的感觉消失了,众人都是长长松了口气。
众百姓们都是不及避雨,就是进城而去,鼓楼一通鼓声响过,推着大车的人,正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收马桶。百姓们也是摆出摊来卖早点,或是走出家门上工,挨着勾栏之地的河边上,也是浮着昨夜姑娘卸妆下的胭脂画粉。
这简直是两个世界啊。
众人沿着路前往侯官县衙前,这时因倭乱,县衙门前自是戒备森严。
这到了衙门街前,就是一个衙役带着几名白役过来,喝道:“你们干什么?衙门重地也是乱窜的?小心把你们当倭寇奸细拿下。”
林延潮也知这班胥吏欺负良善的本事,三叔当下讨好地道:“我们是兵房贴书林克林官人的家眷,请劳烦让他们见一见他。”
听到林克的名字,那衙役笑了笑道:“原来是找林克啊。”
三叔见是相熟的,当下笑着道:“是啊,莫非这位大哥认为林官人。”
“什么林官人,原来不是黄班头下面那白役,进了衙门当差,居然也就自居其官人来了。”此人言语中带着几分妒忌,衙役的身份与吏员相差悬殊,就算是一个没编制的贴身,也是他不如的。
三叔讨好地道:“是我失言了,不过还请这位大哥通报一二。”
那衙役冷笑道:“通报?眼下倭寇来了,县尊老爷要我们巡查,看看有没有奸人,尔等也不准随便进县衙,若是你们是倭寇冒认的,意图刺杀县尊老爷的怎么是好?”
“你。”三叔手上青筋冒起,瞪着这衙役。
“怎么,你还想动手?妈的,活腻了是不是?妈的,我瞅你怎么这么像倭寇奸细?弟兄们,给我拿到县衙大牢里去。”那衙役作势要动手。
大娘连忙出来道:“兄弟有话好说,我们真是林官人的家眷。”
“谁他妈信你,滚开!”
“慢着。”林延潮站在三叔面前。
“你什么东西,谁裤裆没夹紧,把你这小毛孩放出来了。”衙役嚣张地道。
林延潮瞅着他道:“好啊,这么张狂,你是不是张狂到连沈师爷的面子,也不给了?”
“你这小崽子算什么东西,敢我说张狂?”
“我?”
林延潮当下从兜里取了一物,直接甩到对方脸上。
“你敢打我?这帮刁民?”那衙役顿时又惊又怒。
“打你又如何?你先看看这帖子是什么?”
那衙役又惊又怒,当下打开帖子看后,不由道:“这是沈师爷的名帖?”
“你还认得字?怎么林官人的面子,你可以不给,连沈师爷的面子也不给了吗?你知道林官人是谁的人吗?这里轮到你放肆了吗?”林延潮一句接着一句质问。
这衙役当下被林延潮骂得哑口无言,沈师爷确实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当下道:“妈的,居然是真。”
“你还要不要带我们见官?下牢?不啰嗦了?那就给我带路,否则沈师爷要你好看!”
这衙役灰溜溜地道:“凶什么凶,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小海,你带他们进衙门去,老子还要去巡逻,不奉陪了。”
这衙役说了句场面话,赶紧带人走了。
众人这才进了衙门大门,一旁三叔与林延潮道:“潮囝,方才这么做是痛快了,但是却得罪了你大伯的同僚,以后他就难做了。”
林延潮当下道:“一个皂隶也怕的话,我们还不如待在老家得了,衙门胥吏衙役就是如此,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大可嚣张一点,不必与他客气。”
大娘在一旁道:“我觉得延潮方才威风,咱们当家就是人太老实了,在衙门里被人欺负。”
众人当下进了县衙,过了仪门,前面就是上次打官司的正堂,仪门西侧是架阁库,而东侧则是典使厅,也就是六房典使,书吏办公的地方。
典使厅分六房,一道门进进去左列吏、户、礼三房,右列兵、刑、工三房,这都是规矩天下衙门也是一般。当下那个白役将林延潮一家带到后,朝兵房那间一指,人就走了。
林延潮走到兵房门前,找了一名白衫帖书道:“劳驾,找一下林克,也就是你们新来的帖书,我们是他家人。”
那白衫帖书眉头一皱道:“啊?林克,他被打法去里坊征召壮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