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选的五位世家女子被安置在繁芜院内,每人一间卧房,都紧紧挨着,每日里同进同出,吃食用具也都一模一样,在卢嬷嬷的照管下再次温习宫中礼仪和禁忌,不断熟悉宫中各个宫室的位置。五天以后,卢嬷嬷宣布了她们各自的去向,苏霜岚与孙芳妍都被分配去御前伺候,罗云竹去了叶贵妃那里,另外两个女子去了太后那边。
苏霜岚对这样的安排早有预料,叶贵妃有意试探她们五人,一定会把看起来最有心思的人送到皇帝身边,在最苛刻谨慎的环境里才能显露真实人品心性。而叶贵妃对她们的最初认知,除了她自己的眼线,最多的就来自于卢嬷嬷。至于其他三位女子的去向背后到底有什么缘由,她也顾不上多想。
不管怎样,自己算是达成了最初目标。苏霜岚暗暗给自己鼓劲。
次日清晨,苏霜岚和孙芳妍换好御前宫女的装束,跟随卢嬷嬷进入皇帝寝宫泰安殿,准备头一次服侍皇帝起身。
皇帝的贴身太监姜图站在龙榻边,恭敬地打开床帘。皇帝已经坐起,随意瞟了瞟她二人,对卢嬷嬷道:“你倒是放心,不多调教几日就带到朕眼前来了。”
卢嬷嬷连忙跪下赔笑道:“皇上万福金安!奴婢哪敢把没调教好的人带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烦心,定是玲珑剔透般的乖巧才会带来呢。”
皇帝看起来并不如传闻中那般严厉,竟还笑了笑。卢嬷嬷暗暗一个颜色,苏霜岚连忙上前递上湿润的帕子,皇帝结过去细细擦脸,不经意说道:“你倒是逆来顺受,甘愿为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们入宫备选呢。”
苏霜岚心里一跳,没想到考验来得这样快。她恭谨地答道:“启禀皇上,无论前事如何,入宫这件事与臣女所求不谋而合,所以甘愿为之,并非被迫。”
“哦?”皇上似乎来了兴致:“你所求,是什么?”
苏霜岚一字一句地答道:“臣女所求,不过是一世安稳,常见父亲罢了。”
皇帝忽然怔在那里,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霜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清楚地知道,皇帝曾有一个特别疼爱的蝎主,却在要嫁人的前夕患重昌世了,在弥留之际拉着皇帝的手说过:“父皇,女儿所求,不过是一世都如现在这般安稳,出嫁之后也能常常见到父皇罢了,为何,为何老天都不给女儿这个机会?”
这位蝎主的死,是皇帝心中永远的遗憾和伤痛,多年来宫中都无人敢轻易提及。苏霜岚接近皇帝身边想赢得他的信任,却又担心皇帝对自己生出别的想法,也必须尽力保护自己的周全,于是她想借着与这蝎主有些神似的特点,让皇帝生出一些怜惜女儿的感情,借以保护自己。但这一招也十分危险,万一皇帝不怜反怒,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苏霜岚忐忑地等待着皇帝的反应,卢嬷嬷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皇帝为何愣怔,一时有些心焦,却也不敢开口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孙芳妍有些诧异,同样不敢言语。
好在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将帕子递给了苏霜岚,眼神看向孙芳妍。孙芳妍连忙递上洗漱用具,认真侍奉着。苏霜岚默默退后几步,皇帝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皇帝穿戴齐整,在姜图的侍奉下去上朝了。按例,御前侍奉的宫女也要跟随至偏殿,以便随时听唤。苏霜岚跟着卢嬷嬷,眼看着皇帝进入金銮殿,三人一同在偏殿等候。
卢嬷嬷十分沉得住气,什么也没有说。孙芳妍还是一副稳重淡然的模样,虽然时不时看苏霜岚几眼。
苏霜岚没有心思理会她们的想法,只是从偏殿通向金銮殿的那道门往外看去——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殿上群臣全都屏气凝神,奏报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苏霜岚四下一扫,并没有慕容峻的身影。她想起史书上写着,“每逢早朝,荣亲王最为意气风发,善辩且多谋,往往是最能给皇帝出主意的一个人。”然而在爷爷强行逆天改命之后,那史书上赫然变成了“皇帝三年不曾召见荣亲王,他也再不曾出现在宫中。五年后,郁郁而终。”
竟如此轻易地,就改变了一个人终生的命运。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群臣中有人上奏:“启禀皇上,五日后南华国使臣入京,译文司却并没有一位译者懂得南华古语,微臣请皇上示下……”
皇帝脸色已变,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色,紧盯着群臣。上奏的人忽然不敢再说,噗通跪在地上,其余大臣也都纷纷下拜,连声说着“皇上息怒!”
苏霜岚清楚,这整个大昭国会南华国古语的人只有三个,其中两个,一位几个月前彩,另一位因丧子之痛忽然失踪,唯一一个懂得的人,正是荣亲王慕容峻。
而慕容峻,却是皇帝近三年来从不开口提及的名字。
曾经最受宠爱的皇子,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四殿下,却因隆山之战的大败,和其中牵扯不清的叛国通敌嫌疑,以及再也无法行走的双腿,被皇帝陛下看做耻辱,弃如敝屣。
苏霜岚紧紧盯着皇帝的脸,想看清他的一切表情变化。然而皇帝那愠怒的神色只持续了转瞬,忽地起身拂袖而去。姜图忙不迭地喊了一声“退朝”,紧跟着皇帝走进偏殿。
皇帝坐下,卢嬷嬷示意奉茶,孙芳妍将早已冲泡好的茶碗端在皇上面前,皇上却没有接,也没有拒绝,眼神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芳妍不知进退,微微侧头看向卢嬷嬷。卢嬷嬷还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