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场始料未及,惨痛剧烈的宫变,皇帝提前结束了狩猎之行,满心疲惫哀伤地回到了京都。
回城这天,秋霖脉脉,寒风萧瑟,整个皇城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愁云惨雾,沉浸在一片惊惶悲叹中。
押解着慕容琤的囚车,径直往刑部大牢而去,沈舒窈从车窗口探出头,心酸而疼痛地目送着他。
他长身而立在车上,神色超逸出尘,姿态翩然随意,不象受罚而去,更象赴诗茶之约而往。
彷佛等着他的不是阴暗潮湿的牢笼,不是一壶终结性命的鸠酒,而是一片霁月清风。
沿途的百姓都沉默肃然,这些普通黎民不可能了解皇权争斗的细枝末节,所有的街谈巷议,也不过是内心的揣测。
可是他们却知道,就是这个生于锦衣玉食,长于富贵天家的皇子,不顾重重压力,一直不断地上奏,不断地变革,心系着天下苍生的利益。
他如贬落凡尘的谪仙一般优雅,却总能在深街陋巷看到他的身影。他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骄傲,却能与普通的黎民相谈言欢。
他拥有身为亲王凌驾万物的权柄,却从来没有将它用在孱弱而善良的人身上。
他的母亲原是一个宫女,出自贫寒之家,没有任何势力可依靠。
甚至母亲因无力保护他顺势成长,不得不将他从小送出深宫,远离亲人。
可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才识与魄力,凝集了一片忠诚无畏的朝臣,用他的体恤与悲悯,赢得民间广泛的声誉。
以至于江南一带,不知天子,只知晰王。
可是身为皇帝,怎么能容忍别人遮掩了光芒,又怎能让身边存着一个危险的人物?
有时候不是你想谋反,而只要你具备谋反的能力,便是一种罪过。
不断地怀疑猜忌,不断地打压试探,他终于失去了理智,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她又转头望着沈家的方向,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就在昨天晚上,皇帝已连夜派侍卫,逮捕了父亲与楚大人秦大人等一干人,将他们也押进了天牢。
此时家中肯定乱成了一团,不知母亲与弟弟不知是否安好?
可是她也没有了,因为她现在也是一个罪人,被侍卫监禁起来了。
沈舒窈内心悲痛而哀愁,可并没有一丝后悔。当时她明明觉得有风险,明明觉得夺宫不是时候,可仍是支持了慕容琤的举动。
因为在那一刻,她只想跟随着他的脚步,跟随着他的心,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与他在一起。
是的,我会与你同在。我的心也疲倦,如果你走了,我会追随你而去!
队伍回到了皇城,沈舒窈被带到了一座落败的屋子,阶前与瓦檐上长满了荒草,在秋风中簌簌颤抖着。
今后她只怕再也不能修佛习医了,一如那些卑微而谨慎的宫人。
不,她的戴罪之身,再加上与凝妃的前仇,只怕连普通的宫人都不如。
沈舒窈在屋中木然呆坐了良久,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忽听到门外脚步微响。
她默默地转过头,看到苏若颦站在那里,脸色越发苍白,身子越发纤细。
分开了两年,她们再一次相聚了,相聚在这幽清寂寥的冷宫内,伴随凄风苦雨,无比的心酸沉痛。
眼前再一次闪过了袖香楼,淡淡地泛着光泽的金丝楠木,雕檐画栋,珠帘绣幕。
掀起门帘,一缕馨甜的暖香扑而来,屋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
沈舒窈呆愣了一会,上前道:“快进来吧,我刚才收拾了一番,屋子齐整多了。”
苏若颦默默地炕上坐下,掩嘴咳嗽了几声,沈舒窈到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她手中。
苏若颦对她笑了一下,“你不必管我,又不是第一次吃这种苦了。”
天黑了下来,雨越大了,淅淅沥沥地打在院中的梧桐叶上,更增清秋愁苦,
掌上灯后,一个年老的嬷嬷走进来,送来了一盘馒头,两碟小菜。
这个嬷嬷沈舒窈认识,姓桂,是乾明宫的老宫人,曾患有风湿寒症,是自己帮她缓解治好的。
桂嬷嬷的到来,似乎表明皇帝对她们心中还是存在一丝怜悯。
沈舒窈拿起馒头,慢慢地咬着,问她:“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懿妃,颜冉,沈家……”
桂嬷嬷低沉地道:“懿妃娘娘悲痛焦急不已,只在殿中不住地流泪,安康王爷也出了事,她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顿了顿又说:“至于世子爷,皇上本来也要治他的罪,是公主与凝妃娘娘,在皇上面前轮番求情。最后,皇上赫免了他的死罪,只削夺了他的官职,命他闭门自省。”
沈舒窈略微放了心,而苏若颦也隐隐吁了口气。
桂嬷嬷又道:“至于姑娘的娘家,听说皇上并没有为难沈夫人与公子,仍让他们住在宅中。只是沈大人被押在牢中,听说要流放发配。”
沈舒窈心中悲痛,可又想父亲必定是无怨无悔的,心中也早有这种准备。
他参于逼宫,不是因为仇恨皇帝,也不是为了名利,只是单纯地想完成一件事,将一个自己赏识的人推上帝位。
过了一会,她又颤声问:“那么三皇子呢,他的结局没有改变了吗,没有人为他求情吗?”
桂嬷嬷面现悲伤,“这样重大的事,朝中又由陆大人把持,谁敢为他求情?只有五殿下,在雨中跪了一下午。”
“五殿下在雨中跪了一下午?”沈舒窈有些讶异。
她仍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