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荷想要孩子。但是她觉得,生孩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怀孕、生产、给口饭吃养大他的事情。

乡间年轻夫妇十几岁做父母的并不少见,孩子生下来,年轻的父母从此肩上压着重担,不得不把孩子扔给年老的爷爷奶奶看顾,夫妻两个镇日在外辛苦劳作,真正亲自教养孩子的时候很少。

最大的问题还不是经济窘迫。乡间青年男女十几岁成亲,自己的性格也没有成熟,懵懂地生下孩子,几乎不去思考如何教养孩子的问题,只是如祖辈如邻舍一样,遇到孩子哭闹,通常难以耐心询问哄劝,大多直接暴怒打骂。此后孩子越生越多,生活一日比一日艰难,大人脾气也更加暴躁,孩子耳濡目染地长大,然后也成亲生子,再同样暴躁地养育孩子。

周南生对此从未深想过。年轻的他与其说是热切地渴望要孩子,不如说是在完成成家之后生子的任务。大家都这样做,大家都这样活,为什么他不呢?

只是唐荷知道生活并不只是这样。关于孩子也不应该只是这样。她在心里在梦里勾勒过太多回孩子的模样。她千万遍设想过要珍爱自己的孩子,要为他付出,要为他挡风遮雨,让他衣食无忧健康快乐地长大。

不管她在这个时代适应得多好,能够不惧酷*一*本*读*詈冬下地干活,只是在她的内心,仍然是一?1世纪的灵魂,她和周南生之间的差距,不是年龄,而是两者之间无法跨越的思想鸿沟。

“我很抱歉。”夜里周南生熟睡,唐荷在暗夜里悄悄勾勒他脸部的轮廓,温柔地亲亲他的额角,低声说道。

我很抱歉,我无法像年轻的你一样爱得纯净炽热。我无法像年轻的你一样对未来怀有热情单纯的希望。我很抱歉我不能回以你同等的感情和信任。

我很抱歉我认为你的肩膀还不足以为我和孩子遮起风雨。

我很抱歉我不能对你说实话。因为我已经苍老,我不再是初次陷入爱恋的少女,我无法对爱人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地倾述。

至亲至疏是夫妻。我的真实想法会刺伤你。我亦无法让自己将就,因此我只能隐瞒和欺骗。

唐荷对周南生说,好吧,我们就等着孩子的到来吧。

私底下她却悄悄地计算日子,通过自己所掌握的一切相关知识,尽量避免早早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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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一大早,徐氏夫妻俩天没亮就起来了。

老夫妻俩絮絮叨叨说着话,轻手轻脚干活。周老爹在媳妇的指挥下杀了一只鸡,又往灶里添了柴火炖煮。

“没想到我一把年纪,儿媳妇都有两个了,还得在正月初七这天下厨房。”周老爹感慨道。

徐氏嗤他一声,“你一年就烧一回灶,有啥可抱怨的。我可是从年轻做到老,一辈子的时间就跟灶里的柴禾一样烧着烧着就快没了。”

“又来了,”周老爹咕哝,“老婆子一天到晚爱说当年的辛苦。”

唐荷夜里没有睡好,凌晨时模糊听到响动,起床出门看到厨房有光亮,推门进去看见周老爹夫妻俩,吃了一惊,“爹,娘,你们咋那么早?”说话间闻到锅里随着蒸汽弥漫出的鸡肉香味,“今儿有节令吗?”

“正月初七是钱生日。”徐氏笑吟吟说道,“你爹二十几年前做货郎的时候,咱们家就开始年年拜这一天了。”

乡间风俗多样。唐荷也不多问,挽起袖子要帮忙干活,“天还没亮,您俩再去歇歇吧。有活您交代我就成。”

徐氏摇头,“起都起了,不睡了。这锅里的鸡再添几把火也快熟了。待会你跟我们一起去拜一拜。”

“哎。”

周老爹从火灶里挑出几个外皮已经烧黑的红薯,滚了一个到儿媳妇跟前,“小荷,吃!”

唐荷也不推辞,搬了一只小登坐下剥开红薯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热腾腾散着香味儿的薯肉,“闻着就馋人。”

徐氏和周老爹也一人剥开一个红薯。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门外冷风呼啸,厨房里被红火的灶火映得一片暖意,跳动的火光映在人的脸上,食物香甜的气息弥漫着驱逐了冬天的寒冷。

“以前南生他们还小的时候,我跟你爷爷天天早起晚归,一年中只有这一天我才跟你娘一起下厨,每次杀完鸡我就想回去继续睡,你娘不干,非要把我指挥得团团转。我没办法,就说我帮她烧灶好了。”

“灶里柴火烧得旺旺的,我就往里面卧几个红薯芋头,烤熟之后我跟你娘你一口我一口吃着。”周老爹呵呵笑着回忆道。

徐氏不好意思,啐了男人一口,“说这些陈年旧事干啥。”

自己却长叹着也忆起当年,“那时候咱家穷啊,他们爷俩出去走村串户地卖一些针头线脑,我连给他们煎几个糍粑的米粉都碾不出,只好煮一大锅红薯芋头给他们带上做一整日的干粮。后来你爹跟我说,他闻着红薯的味都不是甜的了,都跟屎粑粑一样让他想吐了。”

“家里情况略好一点后老爷子跟他就死活不肯再吃红薯芋头了,也就是这两年,你爹才肯再尝上两口。”

一旁的周老爹嘿嘿笑着,果然吃了一个小的红薯后就没再吃,见唐荷吃得香,又从灶灰里扒出一个芋头滚到她脚底下。

“你们年轻,胃口好。”徐氏也没有再吃,笑吟吟地看着三儿媳妇,目光在这个清晨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里几乎算是慈祥,“我跟你爹吃这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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