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咱们这就往苏州府衙去?”王启年试探地问道。
东厂在天下十三布政司都有坐目,专门负责监督,苏州府是有数的天下富庶之地,苏州府衙自然更是要有东厂办事处,几乎就靠着苏州府衙门。
乖官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这会子孙应龙怕是已经到了东厂办事处了。”王启年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暗中就觉得牙花子发酸,愈发觉得大都督真有高深莫测之感,难不成大都督知道今儿的刺杀?又或者是那个刺客干脆就是大都督安排的死间?
一时间他胡思乱想,脸色就有些古怪,乖官看了,就误会了,以为他生出争功的念头,做到如今的位置,乖官也晓得收买人心了,当下就笑着说:“王启年,不要多想,东厂掌刑千户,你的资历还搬不动对方……”
这话的隐藏意思是说,本都督是在保护你,若你去做这得罪人的差事,哪怕有我撑腰,日后你想往上爬也难了,孙应龙怎么说也是副千户的底子,两次进京得慕天颜,如今风头正劲,他来办这差事最是合适,哪怕没我撑腰,张鲸想动他,也不容易。
王启年也不是笨蛋,这听话要听音的道理自然是懂的,顿时就听出了这话的隐藏含义,顿时感激,当下就表忠心,“卑职的前程都是国舅爷给的,能为国舅爷办事,纵死,也甘心的。”
乖官哈哈笑,“王启年啊王启年……”说着就伸指点着他一阵晃,王启年就陪着笑,颇有一副主公和臣下相得益彰的那么股子味道,后面不远处的殷素素聪慧过人,如何瞧不出来,忍不住鼻翼微微翕张,嗤之以鼻哼了一声,低声喃喃道:“一个马屁精,一个狐狸精。”
这主意当真是乖官想出来的么?前后计算,可谓一环套着一环,连王启年这样儿的人都差一点陷入其中瞧不出来,乖官这个前宅男,真的能捣鼓出这样的算计?
自然不是,想出主意的人如今藏在水门外的铁甲船上,和一干名妓整天在一起,谁也留意不到,自然了,这种又拉又打,敲山震虎,斩草除根的手段,非得阁老的脑子才能想出来。像是让孙应龙出去办张彪,这种事儿,乖官自己那是想不出来的,他总是觉得孙应龙很无法无天,就像是一条凶悍的狗,最好么,还是栓在身边比较合适。
可出主意的那位给乖官举了一个例子,唐明皇让李林甫做宰相,李林甫的为人,唐明皇真的不知道么?
当时乖官就被问住了,那位笑盈盈就说了,我的老爷,一条凶悍的狗,不放出去咬人,那要了干什么呢?
哪怕孙应龙知道去办张彪会得罪张鲸甚至御马太监李进、武清侯李刚和慈圣皇太后李氏,他也会去的,有时候,聪明人明知道那是诱饵,一样会去吞的,孙应龙此人就是聪明人,不但聪明还狡猾,办了张彪,他在锦衣卫系统内声威就会大涨,锦衣卫这二十年来一直被东厂压在头上,这等奢遮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一旦做出来,那就是涨面子涨威风的事情。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少年侠客成名最捷径,自然是挑战成名多年的豪杰,把对方踩下去,便是上位的资本,黑道小弟干翻大哥霸占大嫂,同样也是这个道理,他孙应龙若真是办了东厂掌刑千户张彪,那岂不是说他有资格和东厂督公张鲸扳一扳手腕子,扛一扛膀子了。
何况孙应龙自从两次叩见了万历皇帝和德妃娘娘,自身也有了很足的底气,如今他的官职全称可是南京锦衣卫千户所千户兼署理北镇抚司事,这北镇抚司使的职务,可说是能止小儿夜啼,俨然就是万历朝蹿升最快的锦衣卫,当然这不是说他的官职,而是得邀天宠的速度。
勿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也要生出野心来了,何况孙应龙本就是有野心的人,去办张彪,自然是有危险的,可自古富贵险中求,孙应龙觉得,自己也应该可以窥一窥指挥使的位置的,想要坐那把椅子,就要不停的进入天子的眼皮子,一步一步往上爬却是不合适的。
所以孙应龙是心甘情愿去背这个黑锅的,别人哪儿有那个资格,自然是我,孙镇抚才有这个资格。
至于为何知晓今儿会有人行刺,这个却是好推断的,既然有深仇大恨,既然没有离开苏州府,那么,国舅爷好不容易单独出门,哪儿有不下手的道理,何况那位和路娄维也算得是老熟人了。
这些前前后后,王启年自然是不知晓的,这才以为乖官心机渐重威严日盛。
有时候,乖官也忍不住要感叹的,这人和人真的有区别,像这样走一步算十步的本事,打死他也学不来。
如今乖官料理了眼前事情,自然就要回去借着由头敲打敲打一干锦衣卫,尤其是要给刘菊人撑腰,刘菊人也算是他郑国蕃拉起来的,不过锦衣卫内自成体系,哪怕那么多锦衣卫在乖官手下听差,这却不代表他郑乖官找了个扶桑人来做百户,下面人就会听话。
很多朝代,老子皇帝在位,大将安居其位,儿子皇帝上去了,大将蠢蠢欲动,其实就是类似的道理,人心永远是最难估摸和掌握的。
见乖官要回,王启年撇了一眼远处那路娄维带出来的小娃娃,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问:“国舅爷,那……”“不必了。”乖官知晓他说的什么,他可还没到那地步,那孝子和三当家也无亲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