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督公没法不郁闷,他干爹张宏死了,跪死的,连带着,那点主仆情份也给跪没了,你说说,死在仁圣皇太后宫门口,这能招人喜欢么!那郑国舅不就上赶着巴结陈太后,往宫里头送银子说是给太后修宫殿荣养……
张鲸愈发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提督东厂太监的位置开始坐得不大牢靠,要知道,他毕竟是提督东厂,不是司礼监掌印,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都死在了想扳倒郑国舅的路途上,这还叫人怎么斗下去?
若不是以前的龃龉实在太深,东厂督公都有心跟国舅爷和解,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好,可是,毕竟前面的干戈太深,即便他想化,就怕国舅爷年轻气盛,不肯跟他和解啊n况,他干爹张宏等于变相死在国舅爷手上的,张宏是谁?司礼监掌印太监,朝野交口称赞的活菩萨,内廷的老祖宗,他张鲸的干爹,他若真要舔下脸来去呵国舅爷的卵子,怕是内廷就要瞧不起他,这督公的位置恐怕更不牢靠了。(干爹的习俗由来已久,张宏一死,等若他张鲸跟郑国舅有杀父之仇,怎么和解?
张鲸虽然胯下没鸟,却也怕别人表面上跪在跟前,心里头却要骂,你个没卵子的老货。
当然了,张鲸还是有点底气继续和郑国舅斗下去的,他郑国舅毕竟是国舅,不是陛下,若连东厂掌印太监都抄诸与手,这天下还是朱明的天下么!
“把黔国公上的奏章整理整理,给陛下送去。”张鲸在心中盘桓许久,这才沉着脸吩咐了一句,他甫一上台,坐镇东厂,开始并不被他干爹张宏看好,不过,人么。总是过一道坎儿就成熟一次,他张鲸虽然老了点儿,跟郑国舅这么斗下来,倒也真长了几分本事。
云南永昌病变。这事儿是内阁都知晓的,故此,一开始,内阁几位阁老也有心把郑国舅一脚踢到云南去,但是,几位阁老也就以为是卫所兵闹闹兵饷,裹挟了几个上官。如此而已。
明季,当兵的闹饷,已经不是什么媳事儿了,谁让大明表面光鲜,实际上穷得叮当响,把郑国舅一脚踢到云南去,让这小子筹措军饷去,这就是一开始阁老们打的歪主意。
可是。这一次的云南兵变,着实已经出乎了阁老们的预料,变兵攻打永昌城不下。又转道大理,开始攻打省城,这可不是小事儿了,把黔国公沐昌祚和巡抚箫思学吓得不轻,一文一武,两人都有心捂盖子,提调精兵,把变兵打溃,又抛出诱饵招降。
不得不说,这个路数。还是正确的,君不见后世天朝,路数不也是这般,先打你一打,然后招降,后世天朝开国。战场起义的那些部队,不都是这个路数来的。
变兵果然就答应了招降,不曾想,一转脸,却是诈降,变兵走武定、姚安,瞧其路线,恐怕是准备附缅甸伪王莽应龙去。
这一下,可是遮掩不住了,堂堂天朝上国之兵,却要去附那缅甸喧,这事儿若传出去,岂不是要天下大哗?
云南巡抚箫思学是个坚定的民族派,认为当时朝廷对待边关的政策会伤害少数民族的感情,他是隆庆五年的进士出身,累官兵部右侍郎,总制两广军务,曾上奏边关十事,大抵就是这些老掉牙的路数,对变兵要投靠缅甸王莽应龙的事儿,认为应该派出使者往缅甸陈说厉害,好叫他晓得我天朝气度做派,然后和缅甸合力剿灭这股变兵,这么一来,就不会有堂堂天朝之兵投靠番邦的事儿发生了,脸面上也好看,你瞧,缅甸喧慕我天朝教化,主动要求帮我们剿匪……
而黔国公家世镇云南,沐昌祚可不大认可箫思学这个路数,他一面写奏章一面就开始往内廷托关系了,这内廷的关系,自然是掌印太监张宏最为牢靠了,张宏嘴上不说,何况也要跟内阁打掩护,再则说了,慈圣皇太后做寿,这事儿若真真的报上去,岂不是折了慈圣皇太后的脸面,故此就把这事儿通通压了下来,不让皇帝知道。
总之,你若看朝野风议,那肯定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若看史书,那顶多也就是某某年云南兵变,也就是这么几个字了。
这事儿要是乖官知晓了,肯定大骂:泥马,我天朝的兵,要那缅甸来剿么?你们这些软骨头的狗官……
不过当时南边的事儿,的确不太好说,一边是诸土司们名义上是大明属下,却也要和缅甸、越南等国眉来眼去的,实际上也就是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另外一边,文臣们大抵是认为云贵烟瘴不毛之地,也不大肯用心思在这上头,茶马市都不大高兴开,至于内廷派出来的太监们还好些,也晓得索要点金钱豹啊宝石啊什么的,还不至于认为这些地方是外人了,咱们好不容易出宫,给宫里头的老祖宗们搜刮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这种放羊式的管理,导致南边比较复杂,一边,周边喧都晓得大明是庞大且无敌的,没看安南国么,一不老实就被大明军队给血洗一遍,杀得人头滚滚,然后把安南国王给拎到大明将军跟前跪着,磕头一百遍啊一百遍,最后还不免一死,安南国已经连续三个国王折在这上头了。
但另外一边呢!这些喧也都垂涎,大明看不上的烟瘴不毛之地,在这些喧眼中,那都是肥美膏腴之地啊!
总之,这次云南兵变的事儿,一旦实打实地递到万历跟前,万历肯定要坐不住,这不是打脸么!北边察哈尔和土默特两大部落刚刚老实,联袂来京投降,我大明不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么!怎么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