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位小娘子一问,乖官心境顿时就变了,当下心头大是不快,忍不住就呵斥道:“鸡栖凤巢,非同其类……速与本督……本公子闭嘴。”
这里头有个缘故,甭看乖官年纪不大,但是他这具皮囊自喧随浙江兵剑法第一的杀神单老爷练习剑法,这才有后来郑乖官勇割双头的市井故事,要知道脑壳可是硬得紧,若不是自幼苦练的,如何能一剑削去脑壳?导致他看见豆腐脑儿撒花椒,都能联想到被削去一半的人脑壳,何况他后来又在扶桑真正杀过战阵中的高手……练剑法到了乖官这个境界,想再进一步,那就不是苦练能进步的了,非得有契机,灵光一闪,才能再有进益。
这话听起来比较悬乎,按说,练剑也是熟练工种,用乖官以前的话说,就是无它,唯手熟尔,练着练着自然就厉害了,但话又说回来,不管干什么,到一定的境界,真就述几近与道……所以乖官以前说的话是对的,但是,如今也是对的,就好像释迦摩尼说法几十年,说的是苦空无常,但等他灭度之前,跟弟子们却说,我以前说的是方便法,其实真正究竟是常乐我净。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人人都懂,但没几个人有资格说这句话,练了几年就吹嘘什么什么境界的,全是假把式,任何技艺,一开始无非就是唯手熟尔,你非得苦练到一定程度。再杀得人头滚滚,这时候才有资格谈放下屠刀,屠刀都没拿过,奢谈什么放下。
乖官这时候的确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谈感悟了,譬如他现在写一本剑典,普通人按着去练。保管一个高手都练不出来,为何,没有基础。非要有牢靠扎实的基础,再看先贤的心路历程,有所得。便成一代高手。
故此他这时候正有所悟的当口,被那小娘子一问,却是立刻就打乱了思绪,好似抓着一点头绪了,却又朦朦胧胧似乎隔着一层纸没捅开,当真恼火得紧。
那小娘子被乖官这一喝,顿时就不乐意了,当下骂道:“你这个呆书生,学了两式扶桑剑法,济得甚事?偏要摆读书老爷架子。真真一个不可理喻。”
这小娘子声音柔美清脆,如银铃叮当,听起来实在悦耳得紧,即便是骂人,也颇有韵味。
乖官听她说话有川音。忍不住就腹诽,川妹子果然个个都辣,抬头看去,忍不住一呆。
眼前这小娘子瞧眼眉,还是个忻娘,偏生个头吓人。怕不有后世一米八?尤其一双长腿,真真是又长又直,身上一身褐色短打,衫长到大腿处,可她双腿太长,普通大明市井百姓穿的男式衣裳被她穿出了后世学校女子制服的味道,衬托出腿格外长,腰肢格外细……真真是个后世超级名模的身材。
不得不说,国舅爷眼神太犀利了,上下这么一扫视,那小娘子浑身汗毛都竖起一层来,似乎有一双手在身上抚摸了一个遍,当即脸颊上就沁出薄晕来,忍不住就恨恨,“好个登徒子,今天本姑娘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姗姗,拿我的棍棒来。”
乖官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个膀大腰圆的女子,亦是男子打扮,估计是丫鬟之流,看那身材,真是个拳头上头站人的,普通人家养不起这样的丫鬟,起码也得是乡绅人家出身。
那唤做姗姗的用棒子扛着包裹,倒有些猪八戒挑担子的味道,闻言把棒子一擎在手,包裹顺势滑落在地,她腾腾腾数步就窜到那小娘子身后,手上棒子就递了上去。
小娘子棍棒在手,顿时娇喝一声,执个满根棒,棒子头就稳稳指着乖官。
瞧她那架势,乖官顿时就笑了,“小娘子,你这棒,使的是枪路,架势倒是不错,只是有破绽,赢不得真好汉……”
这句话,前半截倒是让那小娘子一惊,因为她家棒法,的确是枪法演化来的,据说她家祖上在唐朝为悍勇武将,后来被临济希运禅师点化,皈依了临济宗门下做了和尚,家传枪法却是传了下去,而临济宗和尚是以什么闻名?呵佛骂祖,捻一条白棒掀天掀地……
故此她家棒法,根子上乃是枪法,讲究满握枪根不露把,这也是天底下大多数枪法的路数,乖官一瞧就瞧出来了,至于一声喝,却是临济宗和尚的路数了,禅宗赫赫有名的临济棒喝,被她家当成武艺传了下来。
至于乖官后半截话,却是就让那位小娘子极为生气了,这分明是水浒里头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点拨九纹龙史进的话,这年月,水浒早就刊行天下,讲水浒的先生也多,她也是好枪棒的,水浒怎么可能没听过呢?
这不是故意折辱人么!
一下子脸色都气红了,小娘子一声娇喝,脚下一跃,一棒子就往乖官胸前点去。
乖官手执长剑,用的是平青眼,好似后世扶桑剑道的中段,但其中又有许多玄妙不同,旁的不说,首先这剑,却不是直直指着对方,而是略微歪着,指向对手的左肩或者右肩,乃是一式攻守兼备的招式,随时可以一横格挡掉对手的招式,并且快速变招进攻,当然了,愈是高端,愈是平凡,在普通人眼中,跟国舅爷舞剑比起来,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世人总是如此,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却对平实的视若不见。
他长剑略微一横,敲撞到那小娘子点过来的棒头,叮得一声轻响,顿时把小娘子的白棒撞开,让小娘子露出好大破绽,他却也没顺势一剑递过去,脸上微笑,缓缓后退,依然一个平青眼。剑脊平平映着天空,剑尖斜斜指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