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盘错、阴暗潮湿、遮天蔽日、永寂与黑暗、哀伤与凄凉,这是阴峪河永恒的旋律,是神奇绚烂的神农架身后的昏暗背影。
半年前的屠杀,遗留给阴峪河的是浓重的血腥与恶臭,是黑暗中的破烂尸体,是白化动物们发疯的吞噬,一片狼藉和恐怖。
像是大师的水墨画,在本就漆黑的区域再次泼出浓浓的黑墨,几乎要掩埋它最后的生气。
这里,已然成为了地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阴峪河里腐烂破败的尸体消失了,浓浓的血腥和恶臭变淡了,疯狂的动物恢复平静了,一切再度回归往日的沉寂和黑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阴峪河的中央区域,在那片唯一有丁点光线照射的地方,那片几乎被历史掩盖的废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木屋,葱郁的藤萝,整齐的木栏,一个个的菜畦,是院前一排排的木架,是一头头丰收的猎物,还有忙碌的男人和女人。
丝丝生气取代了地狱的黑暗,片片光亮驱散了这里的黑暗,好像历史重新演绎,好像虚幻的梦境折射到了现实,回到了当初郁郁葱葱的情景,回到了平静而悠闲的村落时代。
“……妈妈……妈妈……”
“……咯咯……”
“妈妈,抱抱,抱抱牙牙。”
“……姐姐……来抓我……过来……咯咯……”
村落里面,一个瓷娃娃般白嫩可爱的小孩蹦蹦跳跳的围绕在一个女人和女孩身边,快乐的笑着、跳着,纯真的笑容、娇嫩的脸颊,无忧无虑的身影,就像这生机勃勃的村落,就像荡漾在所有族人脸上的欢欣。
“牙牙,跟姐姐去抓麻雀。”女孩跑到小孩面前,欢笑着把他高高举起。
小孩笑的眯起眼睛,任凭姐姐高举,任凭轻风拂过,任凭这温馨的感觉浸润笑容。
“牙牙,待会再玩儿,到妈妈这里来。”温柔贤惠的女人微笑的向小孩招手,小孩立刻从姐姐怀里跳下来,狠狠扑到女人怀里,紧紧的抱着,幸福的抱着,笑嘻嘻的看着女人。
“牙牙,听话,要多吃肉,吃肉肉长身体,将来变的跟爸爸一样高大强壮。”女人端过碗里的肉汤,舀出一个肉块,轻柔的吹了吹热气,放到小孩的嘴边。
小孩用力点头,甜甜的笑着、幸福的笑着,定定的看着、欢快的看着,张开红红的小嘴吃下香气四溢的肉块,满足的咀嚼着。
“牙牙,给姐姐尝尝?”姐姐忽然从后面过来,笑嘻嘻的捏着小孩的脸蛋儿,一边打趣着,一边玩闹着,一边作势要去抢母亲碗里的肉。
“姐姐,吃。”小孩懂事的端过汤碗,笨拙的舀出一大块肉,放到姐姐的面前。
“牙牙真乖。”女孩嘻嘻一笑,宠溺的刮了刮小孩的鼻尖,却把肉块推了回去。
小孩满脸的笑容,满心的幸福,完全沉浸在这无忧无虑的闲适生活里,他的笑容很纯、很真、很迷人,不时的引来附近妇人们宠溺的笑容和呼唤。
傍晚时分,男人们打猎回来,一个精壮英俊的男人一把抱起小孩,紧紧的抱在怀里,朗笑着用胡子扎他娇嫩的小脸。
小孩咯咯的娇笑着,欢快的玩闹着,一声声呼唤着“……爸爸……”、“……爸爸……”
女人和女孩从屋里走出来,分别接过男人的猎物和怀里的小孩,一家人在欢愉的谈笑中回到简陋却整洁的木屋。
一切的一切,平静安逸,幸福恬静;一切的一切,充满着缓声与笑语,温馨与满足。
但是……不知为什么,小孩纯真的笑脸上却……挂着泪水,每次注视母亲和姐姐都是那么直直的看着……定定的看着……每次的怀抱都是那么的用力,几乎要把双臂嵌进她们的身体,每次的接触都是死死攥住她们的衣服,好像害怕她们突然的离开。
她们仿若未觉,好像没有看到小孩脸上的泪水,没有察觉眼神的怪异,没有感到难受的紧抱,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与微笑中。
平静中透着份古怪。
小孩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却偶尔会恍惚;小孩很快乐,真的很快乐,却时常挂着泪水。
为什么?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陌生又熟悉,有种惶恐的陌生,有种不真实的熟悉。
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初,又好像重新在历史的河流里徜徉徘徊。
一切的一切都跟曾经……那么的……相似……
这是梦吗?为何如此真实!
这是现实吗?明明一切早已消失!
小孩幸福、恍惚、快乐、流泪,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如果这是梦,他宁愿再也不会清醒,如果这是现实,他宁愿就此沉沦。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全是生命最珍贵的片段,快乐和幸福把他紧紧包围,几乎让他永久迷失。
小孩近乎遗忘所有,完完全全沉浸其中,但是……正因为这种特别浓烈的沉浸,以及残存的些许情形,无声无息的在他心灵深处滋生了浓重的恐惧。他恍惚间感觉不真实,却无法自拔的沉沦,他恍惚察觉到了害怕,却幸福快乐的一遍遍重温。
最终……小孩完全沉沦,再也没有自我思维,再也没有其他意识,迷失在了这片似真似幻的世界里,徜徉在幸福和欢快之中,满足在母亲和姐姐的怀抱里、族人和父亲的关怀中。
幸福,那么的真切;快乐,那么的清晰。
一切都是那么的色彩斑斓、生机勃勃,却又像个无形的漩涡把他包围……吞噬……
但是,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