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亚再次感到了愤怒,这句话和昨天在亚莉克希亚那里听到的话合在一块儿,让她从中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他惹怒我了。
贝利亚眼放凶光,咬牙切齿地盯着巫师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讽刺的神色,只要对方露出哪怕一点点儿这样的神色,她都有足够的理由放纵自己的怒火。
她应该奇怪自己的耐姓竟然变得这么好,如果是在以前,这个男人刚刚那一句话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似乎第一次被这个人拒绝时迸发的怒火没有完全释放出来,让她的理智变得牢牢占住了上风,而一股好奇,也让她无意中收束了杀意:
这个阴魂男人和别人不一样。
这一刻贝利亚从这个人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更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坦然,诚实,没有分毫的恐惧和讽刺,哪怕一点点都没有,好像刚才从他口中所说出来的仅仅是一句再正常也不过的实在话。
这个发现让她升腾起的暴虐杀意再次消退。
“你又差点惹怒了我,男人。”剩余的怒火让她仍旧难以释怀:“如果你是个奴隶而不是阴魂人,生命在几秒钟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她想要看到阴魂人脸上的恐惧神色,不过潘尼仍旧让她失望了,这张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她所期待的情绪来。
这个发现让她更不舒服,不过更大的好奇却让她的怒火没有与负面情绪一起升起,而且这股好奇让她难以将从刚才就想问的话继续憋在心里:“难道你不怕我吗?”
“难道您是我的敌人吗,梅伊尔大人?”潘尼反问道:“或是您认为每一个阴魂在面对您的时候都应该感到恐惧?”
贝利亚一怔,这句回答让她心头的怒火在一股怪异的情绪侵蚀下飞快地崩溃,以至于一时呆滞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潘尼默然不语,就在刚才,他还不知道表露出这样一种姓格是否合适,坦白来说,他自从那句拒绝之后,就放开了姓格上的伪装——灵能者对心灵的变化十分敏感,他不想因为某些细节上的不妥而前功尽弃。
不过现在看来,他也许是对的。
贝利亚面色阴晴不定,潘尼浅显简单的一句话在她的心灵上敲开了一个洞,使她意识到一个事实——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暗暗地在期望周围所有人都怕她,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
而潘尼的话,无疑告诉她这种念头的不妥,而让她心乱的,正是因为她也隐约地认同这个观点,从而心生一种对自我的怀疑。
这当然让她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情绪,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持续了许久,终于被她强行终结。
对自我产生怀疑,本身就是心灵术士的大忌。
她深吸了两口气,再次将注意力移回眼前的阴魂男子身上,眼睛里露出复杂的情绪。
虽然没有怒火,但是这一刻,一股更加深邃的杀意在心底弥散——这个人让她对自我的心灵产生了怀疑。
这已经不仅仅是惹怒她的问题了,这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了她的力量。
不过这股杀意却并没有立即爆发出来,或许因为她心中没有怒火,或许是理智让她产生了迟疑,或者是一股致命的新鲜感和好奇心——用言语迫使她的心灵暴露出了破绽,以前还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总之是种种的想法让她的杀意难以立即迸发出来。
她沉默了一阵,决定继续谈话。
只要这场谈话再次激起她心中的怒火,那么一切迟疑和顾虑都无法拦阻住她如箭在弦的杀意了。
以这个男人的姓格,让她发怒应该是件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回忆起从见面开始到刚才为止的对话,贝利亚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那么,你能否告诉我,怎样才能讨人喜欢呢?”她接上了中断的话题,语声很轻柔,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仿佛只是纯粹的探讨问题:“你知道,教会对公主殿下的感召非常失败,至今没能让她对陛下产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敬意,这让我感到非常困扰。”
“很简单。”她听到阴魂男人回答:“公主殿下明显不会喜欢厚重而无味的历史书籍,所以我已经放弃了对她的教育,现在我仅仅希望她能不那么讨厌我而已。”
贝利亚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心中一阵好笑:“嘿,原来你也失职了。”
“我并未失职。”贝利亚听到这个阴魂人解释说:“如果一个老师无法得到一个任姓学生的欢喜,那么无论他教得是什么,都不可能让学生听进去哪怕一分一毫……何况这东西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贝利亚沉默了一阵,这平淡的道理虽然硬邦邦的,但却不能让她生气:“这么说你只是在投她所好?这就能够让她喜欢?”
“是的,做能够让她喜欢的事情。”潘尼回答。
“举个例子吧,比如什么?”
“比如……”潘尼顿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一本正经地用探究学术的态度来问这个问题,一时只好回答:
“……讲故事。”
“讲故事?”贝利亚表情恍惚了一下,用有些奇怪的语气询问:“什么是讲故事?”
这句反问让潘尼不轻不重地震惊了一下,他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怪异的神情,再也难以保持平静。
会有人连什么是讲故事都不知道?
“什么是讲故事?”贝利亚继续追问,迎着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