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极冷,倏尔有雪花飘落,只转眼间,便见无穷无尽的鹅毛大雪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飘到苏州河上。
偌大的长河,如今早一片静寂,就连那些夜夜笙歌的画舫都不见了踪影,却都是系绑到了岸边的柳树之下,不敢飘荡出去。
金山寺外的河段两边,同样种着许多柳树,其中一棵的树桩之上正系着一叶扁舟。扁舟不大,半圈乌篷,船上没有艄公,只坐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和尚,一身洁白的僧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不过飘落的雪花落到距离其三尺外,就像碰到一层无形的力量,溅弹纷飞开来,煞是好看。
拂晓坐在船头,手里很写意地拿着一杆鱼竿,鱼竿顶端丝线长垂,垂入哗然流动的冰冷河水里头。
他一个和尚,现在居然在垂钓——或者,并非钓鱼,而是独钓寒江雪!
片刻之后,拂晓仰天望望高空,喃喃道:“这天劫,来得正是时候。莫非,那就是天意吗?天意之下,不分大象蝼蚁,不分贫贱高低……阿尼陀佛,我佛慈悲,正有一无量劫将来,故而要卖给那书生一个面子,结个善缘。只是天意不可违,有些事情根本闪避不过,压制不住的。越是压抑,爆发的能量反而越大,那小狐狸精此劫,绝不好过。只是,真想看看书生会作何选择……”
哗啦哗啦……
此时本来相对寂静的苏州河河水蓦然翻出一阵汹涌的波浪,雪花之下,浪涛之中,就见到一条长长的狰狞影子在河水中闪现,过不多久,汩汩声响,一只庞大如磨盘的巨大蛇头从水中缓缓升起,出现在拂晓和尚身前。
这条巨蛇,长不知多少丈的身躯俱隐在水下,只露出小半截的上半身,尽显峥嵘,额头处一块梭形红斑,似是一只竖立起来的眼睛。
“师尊召唤二青来,有何吩咐?”
硕大的蛇头猛然张嘴说话,信子吞吐不定,如果普通人见到,那不得被吓得肝胆俱碎,魂飞魄散?
眼下这蛇所说的话语,虽然还有些生涩,语调转换间颇为僵硬,但分明是一把娇嫩的女声。
拂晓淡然道:“现出人形来。”
“遵命!”
大蛇摇头摆尾,哗啦一下变化出一个人形摸样,跳出水面,落在扁舟之上——这是一个美人儿,身材高挑,长发如瀑,长长的直拖到了脚下,仿佛一匹漆黑柔滑的缎子;她五官精致,红唇隆准,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流露出风情万种,轻轻一转,便能把人的魂魄给勾引去了。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身无寸缕,蛇腰巨峰,两点嫣红,下面沟壑深深,幽林曲径,显露出足令天下男子血脉喷张的无限美好风光。
再往后一看,竟是一截丈余长的蛇尾还拖在身后,正在顽皮地轻轻晃动着,说不出的妖魅诡异——她的人身,属于不完全的形态,还有一节尾巴无法蜕变。
拂晓平静地看着她,忽道:“你想勾引为师,乱吾禅心?”
二青螓首连忙一低:“不敢。”
拂晓道:“下次如果你再敢在为师面前光着身子,为师并不介意让你进去黎明塔第十八层里住上一段日子。”
二青浑身一颤,轻轻往身上吹一口气,登时便有一件红裙套在身上,遮掩住了那引人入胜的身体风光。
拂晓道:“今晚有天劫来临,你也去接受了些雷霆刚阳之气,此事之后,应该能把尾巴完全变化掉了。嗯,只准你距离三里之外,不准接近过去。”
二青一愣,问:“师傅,为何不让二青直接出手呢。”
拂晓一摆手,脸色肃然:“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二青,为师再重申一次,如果你敢违背师命,恣意妄为,那你的归宿就不可能是黎明塔第一十八层,而是第一层。”
“是!”
二青恭敬应命,朝拂晓做个礼后,轻轻一跃,跳入了河中,转瞬不知所踪。
拂晓望着水波粼粼的河面,神情有些奇怪:“收此蛇妖为徒,难道我做错了吗?不可能,我是不会做错的……”。
轰隆!
天际飞雪,此时又有霹雳雷霆之声传下。
……
“留仙,请留仙救救娜儿!”
中堂之上,屏退了下人后,皇甫员外忽然对着陈剑臣双膝跪倒,随即又侧头,对娇娜道:“娜儿,还不速速向先生跪拜!”
娇娜未曾见过爹爹如此郑重之色,态度表现得毋容置疑,她欲言又止,但还是听话地立刻跪倒在陈剑臣面前,和爹爹并排在一起。
见状,陈剑臣大吃一惊,连忙避开:“员外,皇甫小姐,你们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皇甫员外泣然道:“留仙,娜儿天劫将至,只是毫无准备,心境不稳,定然难逃此劫,故老朽斗胆请留仙施以援手,救救娜儿。”
陈剑臣眉头一皱:“小生能做什么?若力所能及,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皇甫员外正要分说,陈剑臣又道:“你们还是先起来,如此大礼,小生愧不敢受。”
皇甫员外这才和娇娜一起起身,道:“老朽与小女,狐也。对此留仙是早就知道的,也知道天劫之事。我等渡劫,最难的其实并不是修为境界不够,而是心境不稳,容易遭受邪魔外道侵入心门,造成致命的破绽。”
陈剑臣摇摇头:“小生还是不懂……天劫,外人岂能帮得上手?”
皇甫员外却很认真地道:“也许一般人不能,但留仙你呢。皆因你身怀正气,正气,正是诛杀邪魅的不二神通。”
陈剑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