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熙转移了话题,胤祯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能够将旗人招入军工作坊务工,不异于给旗人不准从事其它行业这条规定撕了条口子,日后推行八旗制度革新可就有了借口。
至于旗务整顿,如何着手,他还未有具体的考虑,微微沉吟,他便道:“回皇阿玛,具体如何整顿,儿臣尚未有全盘的考虑,最近,儿臣一直利用闲暇时间在京城微服私访,但主要针对的是底层旗人,旗人生计的问题既已定了下来,儿臣再暗访一番有权有势的旗人情况,再从容拟订整顿方案。”
听的这话,康熙点了点头,道:“为君者,确实应该不时的微服私访,以了解民生疾苦,如今的官员皆是报喜不报忧,不能完全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言。”说完,他颇感兴趣的问道:“你对底层旗人生活是如何看的?”
“安于游惰,限于温饱。”胤祯直言不讳的说道。
康熙也没料到胤祯说的如此直接,不由微微一怔,沉吟片刻,才道:“详细说说。”
微微沉吟,胤祯才道:“京城底层旗人入关之初,分房分田,略有薄产,由于不善经营,几十亩田地早已经折腾干净,虽然朝廷禁止旗产交易,但他们在手头拮据之时,仍通过种种办法将田地出手,租借,典当,如今,大多数人家都是依靠家中子弟的兵饷度日。
由于天下太平,没有战事,驻京禁旅兵丁员额有限,为防旗人断了生计来源,聚众滋事,各旗官吏便将兵丁名额进行平摊,基本上是一户一名额。
马甲因为要养马匹,实际收入跟步甲差不多,一年也就二十石粮食和二十两银子,供养一家老小七、八口,由于居住在内城,他们每年还要雇请大车领粗米、舂米、买水,这些花费虽然不大,经年累月却也不是小数目,原本还要雇请人挑粪,有了公厕之后,这笔钱倒是剩下了。
这种情形下,旗人所得钱粮已经只够解决温饱,习练骑射已是奢谈,况且骑射再精,亦无批甲的名额,时日一长,自然也就懈怠了,成日里无所事事,也就安于游惰了。
但也有极少数旗人做鞋或雕刻等营生,妇女则是刺绣或做纸花等,籍此稍获赢余,弥补家计,不过,都是偷偷摸摸,百般掩藏。
儿臣在内城偏街窄巷中游走,曾听到一首儿谣,‘今晚月儿怎幺那幺高,骑白马,跨腰刀。腰刀快,剁白菜,白菜老,剁皮袄,皮袄厚,剁羊肉,羊肉肥,剁毛贼,光着脚丫上八旗,没马褂干着急,当了裤子买炕席,豆汁饭就萝卜皮儿,看你着急不着急。’”
听到豆汁饭就萝卜皮,康熙不由微微有些动容,朝廷花了诺大的物力财力‘恩养’旗人,底层的旗人生活居然仍是如此清贫,他不由喃喃的道:“何至于如此?即便京城物价贵,一年二十石米、二十两银子也足够解决七、八口之家的温饱了。”
胤祯生怕康熙动怒,连忙回道:“皇阿玛,这些年,旗人已经养成了处处高人一等的风气,即便家里在穷,一身好行头,那是必不可少的,出门在外,必然衣着光鲜,该有场面,也是绝不能少的,生怕被民人看不起,丢了旗人的脸面,这既是虚荣心做怪,也是出于维护旗人的尊严,儿臣委实不知该如何评说。”
经胤祯这一说,康熙的心情也为之好转起来,旗人确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谁能想到大街上衣着光鲜,论及吃喝玩乐,口若悬河的他们回到家里会是如此光景?不纠正这股风气,再多的钱,也经不起他们折腾。
想到这里,他沉声说道:“整顿旗务,必须彻底扭转他们爱虚荣、好攀比的习气,否则,他们有了钱,会更加助长这种不良习气,旗人的尊严不是靠摆阔气挣来的,而是通过在战场厮杀,通过无数次的胜利竖立起来的。”
“皇阿玛能否下道谕旨,训诫旗人。”胤祯连忙顺口说道。
康熙瞅了他一眼,暗笑老十四这算盘打的精,整顿旗务还不忘把朕顶在前面,不过,这事确实该大力支持,当下,他便颌首道:“整顿旗务的具体方案出来之后,朕给你圣旨,只管放手施为,无须顾忌。”
“儿臣谢皇阿玛体恤。”胤祯忙躬身道,起身后,又是微笑道:“旗人进了作坊务工,挣得都是血汗钱,想来不会再如此摆阔。”
“但愿如此。”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沉吟着道:“旗人好虚荣,让他们入作坊务工,恐会有抵触现象,此事只能诱之以利,晓之以理,你与各旗旗主,王公勋贵详细商议一番,以自愿为主,切不可强迫,以免另生事端。”
“儿臣尊旨。”胤祯忙躬身说道,心里却是不以为意,旗人固然好面子,但岂能受得住银子的诱惑,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还担心他们不干?
“听闻嵩祝今日早朝祈求还乡养老,是否需要朕允准?”康熙却是突然问道。
胤祯听的一楞,康熙这是试探?还是想刻意维护他的威信?嵩祝可是康熙一手擢拔,而且跟着他出征过噶尔丹的得力大臣,再说,嵩祝退了之后,康熙又会擢拔谁?总不会是提拔他十四党的人。
胤祯瞬间便有了决断,忙躬身回道:“儿臣谢皇阿玛体恤,嵩祝熟悉军务,又久在地方任职,了解各地军事民情,实乃难得干才,如今尚不到六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岂能让他还乡?儿臣身为储君,若这点气度和自信都没有,岂不贻笑大方?儿臣恳请皇阿玛成全。”
康熙微微颌首道:“旗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