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和白敬酒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并不是普通的牢房内放上一些稻草。死牢一般是指被判死罪在问斩之前,或者即将被判死罪的人所待之地。进入死牢白敬酒发现,所谓的死牢其实应该被称作水牢,这是一个巨大的脏水池子和两根能够扣住双手向上高举的牢房,人将下半身长期沁入水中,双手却高高挂着,这滋味,绝了。
奇怪的是这一刻白敬酒并没有在脑子里思考着自己的对错得失,而是颇有闲情逸致的欣赏着牢房内的其他人,整座死牢内一共关着十七八个人,全部同一个造型被高高挂着。他看不见任何一个人长发覆盖下的脸,或许这些犯下死罪的人根本就不希望别人看清他们的脸。
等是一种可恶的滋味,这种令人讨厌的感觉比死牢中的阴沉还让人反胃。白敬酒现在只能等着,在牢内他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大师,您可不能待时间太长了,这规矩要是破了,我们有多少颗脑袋也不够砍的。”锁链响动之中,一个声音传入了死牢,这一刻死牢内的所有人都开始抬头观望,多希望这个人是来看望自己的。一个能进入死牢探望的人必定有权有势,没准就能救他们一命。
唯一没有和死囚们一样充满希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白敬酒,一个是白敬酒旁边的男人,这个男人很脆弱,脆弱到不断在冷水的浸泡中打着喷嚏。
一个大和尚走入了死牢,他身上宛如带着一种能够让人宁静的气息,这种气息在死牢之内一点点挥发,占据了所有人的心。
“白敬酒……”道衍在门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白敬酒看着他,自信的说道:“我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能来,巧儿怎么样,去哭着求你的时候是不是眼睛都肿了?”
道衍竟然笑了,在这种地方还能笑得出声来,恐怕也只有这个阴郁了一辈子的和尚有这么一颗大心脏:“你还真料事如神,巧儿求我救你,老衲却不能救你,你……会理解老衲么?”
“有什么理解不理解的?我得罪人被人整死关你什么事,你能来看我已经全了咱们师徒情分了,放心,我死了之后不用你给抱头打番。”
道衍一愣,骂道:“滚,那是孝子干的活。”
短短几句谈话好像将他们之间那种从来都没有亲近过的关系瞬间拉近了,这一次拉的很近。以前的拜师是假的,举荐也不是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白敬酒第一次从道衍身上感受到了真诚。
“白敬酒,你太单纯了。”道衍缓缓开口道:“是不是在你的脑子里,所有人都这么傻啊?”
白敬酒没听明白,回答道:“我错了吗?难道这一次不是张玉动的手脚?否则怎么会是乃儿不花出现,我记得我和他可没什么交情,他也犯不上来给我送礼吧。”
“你还没有想明白事情的关键吗?这就不是乃儿不花的事。”道衍开口道:“老衲太了解燕王了,要是换做从前,哪怕是你还没有举荐那些江湖人入王府的时候,燕王绝不会动你分毫。白敬酒,你还不懂嘛?燕王要用你,许以重利,让你当他女婿为什么?就似乎为了让自己不直接和这些江湖人物接触,让自己不至于被扣上一个结党营私笼络江湖豪强欲图不轨的帽子。今天,就算没有这么一个牌匾事件,明天也许会有另外一个罪名,后天或许找个由头就能将你当场击杀了,你以为你是谁?立了大功后不韬光养晦,反而到处招摇,还弄出了一个轰动燕京的飘雪阁开幕。”
白敬酒总算明白了,原来想让自己死的根本就不是张玉,莫非是燕王?这么早就狡兔死,走狗烹?自己一桌子菜还没做完,就这么着急打厨子吗?燕王!
道衍叹了口气,他心中所想无人可知。
白敬酒总算将所有事情都开始翻来覆去的琢磨着,从自己进入燕京开始一直到现在的一切事情都开始进入脑海被分析成一幅幅利害关系图。让一个简单的人去干这么一件复杂的事有点赶鸭子上架,习惯了直来直往的他,总是习惯于去干那些喜欢就夸不喜欢就骂的事情,这不是道理,是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相反,直到现在他似乎都没有揣测过朱棣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在他回忆之中,朱棣永远是说话最少的那个,永远不会先发表什么意见,往往在最关键之处一语定乾坤,不多说一句话,却能够让局势改变。这就是生于帝王之家的权术么?原来穿越者也不是在古代可以变成万能的超人,有智慧的人永远都是最后的胜利者,像自己这种人莫非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枪,子弹打光时就被人抛弃?
皇家心思怎么就这么难猜,帝王难道是永远无法揣测的人吗?
白敬酒想了许多,考虑了很久。
“这只是一个阴谋而已,白敬酒,一个王爷,为了天下会使用出许多不会被记载于史书之上的阴谋,这只是其中之一。不过你是幸运的,幸运到极点的人,能让巧儿如此伤心的来求老衲,老衲就给你一个机会。圣旨还有两天就进入燕京,圣旨进入燕京之前,老衲会想办法让你见一见燕王,成与不成,永远不是阴谋能够决定的,老衲只擅长阴谋而已。”
道衍走了,来的平静,走的更加平静。
偌大的牢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静的就像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会在什么时候让打破湖面平静的石子落入水中,从而带起一圈圈涟漪。或许,这涟漪已经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