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是红楼中出了名的才女,全书中不过薛宝钗可与之相抗衡一二,又或者史湘云、薛宝琴两姊妹的才情敏捷,她们能玩到一处去。比如探春,李纨姑嫂两个,心中知道轻重,每逢作诗联句的时候,都不过凑个数,勉强应付。更不要提迎春、惜春两姐妹,差不多有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偷懒不往上凑。
久而久之,众人就把这个当做了理所当然的事儿,就是叫了没用,反而不如她们几个干脆利落的做几十首好诗,大家慢慢品研。
岫烟知道这里面的典故,不但知道,在前世的时候甚至还能背诵几首极出名的好诗。其中之一便是黛玉的《葬花吟》,与宝玉的拿手芙蓉女儿诔堪称红楼双璧。
岫烟是什么来历?半路出家,认字还行,可一说到作诗,岫烟只两眼发黑,摸不着头脑。她又不像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闲暇时候就吟诗作画,又或者几个姊妹凑在一处做女红。岫烟原本又是个夜猫子,不到后半夜难安睡,为了打发时间,只能叫岫烟爸爸的小厮阿喜去外面淘换些有趣的书籍。
没想到却一眼叫文采斐然的黛玉瞧见了,岫烟如何能不尴尬?
岫烟笑道:“妹妹别看吴县是个小地方,可人文雅士绝不比京城金陵来的差,京城里能买到的文集,这里家家书店都有,京城里买不到的,这里也能搜罗到。等过两日我带你去城里买些好书,也不枉来我们吴县走一遭。就是跟琏二表哥回京去,你带些我们当地的特产,也绝非拿不出手。妹妹这样的博学雅士,定然听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岫烟这几句话正说到黛玉的心坎里去了,如今她只能将邢家当做自家,扬州的东西扔的扔,送人的送人,还有些启蒙的书籍,自己舍不得,可带回京城又无用。黛玉见正德正是上学的好年纪,不如自己赠了他,也不埋没这些东西。如此一来,自己能带回去的东西少之又少,两府上下那些姊妹,黛玉大老远回去一次,不送些礼物终究不好,她自己身上又没银子,若开口和琏二表哥要,黛玉却又张不开这个口。
黛玉拉着岫烟满心的感慨:“姐姐这份心意妹妹领了。”
岫烟莞尔一笑:“咱们既然成了一家人,就千万别说这种客气话,你只管把我当亲姐姐就是,有什么心里话不能和咱妈说的,你告诉我,姐姐痴长你两岁,不敢说能拿大主意,小聪明还是有的。”
黛玉前段日子的那些焦躁不安,担忧沮丧立即去了大半。果然渐渐将岫烟视为亲姊妹,几日下来,竟比荣国府里的三春关系还好些。
年关将至,昭儿终于带了平儿姑娘悄悄进了苏州城,他们走的时候可不知道邢忠升为吴县县令,进城就开始打听邢家住在什么地方。偏被打听的是个热心肠,又见昭儿骑着高头大马,说的是一口京腔,身后又有车马,又有小轿,忙奉承不已。
“小相公打听的是哪个邢家?若是我们县太爷家,倒是离的不远,沿着大街左转,过两个路口就是县衙。”
昭儿忙笑道:“不是县太爷,是叫邢忠的一家。”
那人一怔,诧异的看着昭儿:“邢忠岂不就是我们县太爷的名讳?”
那人想了想,恍然大悟:“你定是才到我们吴县,所以才不知,县太爷是几日前走马上任,怪道你这样问。”
小轿子中坐的正是平儿,她早听见昭儿与那路人的对话,不禁好奇这个邢忠是什么来历。
敢情平儿姑娘早忘了她们家大夫人的本家就在苏州。
路人极为热情:“看你这个拖家带口的模样,只怕不仅是要找县太爷,大约是投奔去的。你也不用往县衙里走,只管先去了邢府老宅才是正经。”
昭儿谢了又谢,正要拉缰绳,忽听得平儿姑娘在后面召唤她。
昭儿心知平姑娘所为何事,但没见到二爷前,昭儿只能装傻充愣。
“平儿姐姐叫我什么事儿?”
平儿在轿子里面单手挽着帘子的一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昭儿:“你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一路上也没提这个邢家,怎么才到苏州就急着打听人家?是不是二爷又招惹了什么脂粉官司,脚也迈不动了,打算在这儿安家落户,骗着你回京打发我们?”
昭儿委屈的指天划地笃誓:“平儿姐姐可冤枉死我了。二爷是正经来南边做事,每日忙的脚不点地,要不是邢家大舅帮衬,谁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平儿愕然:“邢家大舅,莫非是......”
“姐姐所料不错,就是那一位的兄弟。”
因王熙凤不得大太太的喜欢,连带平儿这个通房丫头也是看不上眼的。平儿贵在有自知之明,往日很少往邢夫人面前凑,二人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平儿来苏州的路上自然就忘了吴县还有一门穷亲戚。
“怎么?邢大舅做了县令老爷?怎么大太太没提过?”
平儿心生怀疑,大太太的为人秉性,兄弟落魄也就罢了,若能得一点势,她必定宣扬的两府尽人皆知。
昭儿嘿嘿一笑:“平儿姐姐没听人家说嘛,才升的官儿,况且,咱们家什么门第,就是杭州知府去了咱们家,也要恭恭敬敬往门房递个帖子。姐姐难道不知道那个贾雨村?还是金陵的知府呢,也不过是咱们二老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哪次来咱们家不是小意逢迎?宝二爷最看不起这种人。”
平儿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他们俩说话儿的功夫,车马队伍已经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