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之后,白司离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唐瑜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呆呆杵了很久,里面无声无息,她亦站在门口无声无息。
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问白司离他们走散的就这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间他又回到了之前清冷寡淡的样子。想想昨天的欢乐时光,就更像是梦一般。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最终还是放下去。
唐瑜咬紧下唇,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白司离的背紧紧压着门,放眼虚空的房间,眼前的烛火一下一下跳跃着,燃烧地却是分外的寂寞。
他的身子轻轻颤抖着,额上的虚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不过多时,汗就湿了几重衣。微微喘着气,白司离深深皱紧了眉头。
他紧紧攥着右手,钻心刺骨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咬咬牙竟觉得此时连坚定的意念也不过是徒劳。
眼前忽然出现一点一点的重影,仿佛连烛火都变成了好几盏。
“阿霓……”他苍白的唇畔缓缓溢出这连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白司离握紧的手指露出惨白的指骨,一寸一寸往下挪。他一把抓紧了腰间的那枚青玉扇坠。
仿佛只有在握着它的时候,身上的痛苦才变得好受些。
身子不由自主地下滑着,最后他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倚靠的门都感觉软绵绵的那样不真实,白司离像动物一样睁着眼睛,汗水一颗一颗落下来,咸咸的也不知真的是汗还是不甘折磨的泪。
“公子,你睡了吗……”
思绪游离间,耳畔忽然响起轻柔的声音,就像幻觉一样,白司离竟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唐瑜又会再一次回来。
“我让厨房做了宵夜给你吃,你睡了吗?”
“睡……了。”
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此刻如此狼狈的模样。白司离哆嗦着嘴唇,眼神慌乱着,脑子迫切的运转想什么方法可以快些打发她走。
“可是我看到你房里的灯还亮着。”门外的人又轻声道。
唐瑜端着满满一碗鸡汤,她其实真的很想见见他。
“就要睡了。”
“我进去一下就好,就是想把……”
“说了我睡了,还要我说几遍?”白司离嘴唇失色,身上全是粘稠的汗水,他紧紧扒着身后的门,唯恐她会闯入。
唐瑜蓦地一愣,她刚想说什么,白司离的声音冷冷地从门内传出来。
“昨日对你好些了你就宠辱不惊了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对的就能毫无顾忌是不是?我什么时候给了你这样的权力?”
唐瑜感觉自己的身子迅速冷下来,“我没有……”她嗫嚅着。
“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你以为我重视你,你就可以干预我了?”
唐瑜所有呼之欲出的话在这一刻如数咽回肚子。
手中的鸡汤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芳香四溢,她特别叫厨房少放了油,公子喜欢清淡一些的菜。
可是他连让她进去见他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了,以前从不曾这样。
“公子……”唐瑜的声音带着微微哽咽,她被吓坏了,极力忍住没有掉下眼泪来,这样重的话从前他可曾有对她说过?
宠辱不惊?毫无顾忌?从来都没有过,她只是觉得,如今他唯是她最亲的人而已。
“怎么,还,不走吗?”
白司离咬着牙,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千万只虫蚁贪婪地啃咬着自己的心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罢休,非要让自己痛到晕厥不可。
唐瑜转过了身,终于没忍住落下一颗泪来,落进滚烫的鸡汤里,再找不见踪迹,热气腾腾的雾气深深掩住她的难过,她一声不响地回去了。
白司离屏住呼吸等了半晌,最后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来。
小彩忽然从白司离的袖中探出脑袋,扑扇着翅膀飞起,蓝红的羽毛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他“哔哔”地叫着,在白司离眼前盘旋。
白司离艰难地探出手去,摸了摸他的羽毛。
“你以为我想?”他喃喃道,“我知道他已经来了。”
小彩咽呜了几声,目光柔和水亮,他怜爱地伸出脖子蹭了蹭白司离的手心。
白司离叹了一口气,眼前一片沉重迷离,昏过去之前觉得掌心一阵湿热,却也不想,丹顶鹤的眼泪是这样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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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心咒的疼痛变得越来越频繁,掌心两瓣血色梨花,总觉得有一瓣要悄然谢落了。
以为总还能再撑几日,却也是没想到那人竟真的连几日贪欢都吝啬与给他。
他白司离又何时变得像如今这样屈服于命运,可是他知道现下不得不低头,身边的那个人是他舍不得的人。
溪城下了雨,一早起来就望见窗外淅沥沥地,从空中划过一场秋雨来。屋顶与树叶被洗的发亮,雨水密密地斜织着,仿佛凭空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行走的人都撑起了油纸伞或是穿着一袭蓑衣。油纸伞一朵又一朵缓缓移动,从上往下看也不知圆圆的纸伞下藏着怎样的一个人,怎样一张脸。
白司离站在窗前静静地看了很久,嘴唇总算有了些起色,他将小彩收紧袖子里,回过身打开了门。
出门就看见不远处的唐瑜正巧也这个时候从房间出来,她关好门回过身的时候,目光恰好落进白司离的琥珀色的眸子里。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他们就在廊上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