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就是中国人的年与年交汇时候的庆祝方式吗?”
吉安娜在玻璃窗上哈了口哈气,然后用手将窗子上的雾气擦干净,这样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夜空中交相盛开的烟花了。八十年代的中国还没有烟花禁令这回事儿,当夜晚降临,这种年味还是很有点异国风情的。
“哈——”不过可惜,回答吉安娜的只是罗伯特一个大大的哈欠。而同样窝在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也都没有兴趣配合吉安娜发出悲春伤秋的感叹。
“吉安娜,你那部分工作是不是做完了?我这里还有点,正好要把这个矩形圆角边的电池外形设计专利整理一下,你有空就给你做吧!”
“啊?老板,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呢——”吉安娜指了指自己的桌子,那上面起码半米厚的文件都在等着她去处理。
“那你在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工作不完成,我们是不能离开这鬼地方的吗?该死的,你偷懒一分钟,所有人都要晚一分钟离开这里!”
“噢,不!这种鬼地方,我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了!”另一个女人安吉丽娜简直是发出了哀嚎。
“我已经开始有点怀念火车上了,起码那个车长很不错,请我们坐人比较少的餐车。”老黑里昂从文山里抬起头来,有些怀念的说道:“在他眼里,我能感觉到尊重。可是在胡这里,我感觉我就是一个该死的被剥削的无产阶级!”
“好了、好了,与其发牢骚,不如赶快把工作做完。”罗伯特看了看手表,精神顿时一震:“一个好消息同事们,现在已经是六点三十分,我们有一个半小时可以算作加班时间了!如果到十点钟把工作处理完,我们能拿到五个小时的加班薪水啦!”
“天啊——”
小小的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
……
胡解放几次想站起来,然而最后都放弃了这个打算。作为一名有尊严的父亲。他不能接受自己比儿子还沉不住气。
不过眼看着胡文海又将一个上门送礼的人送了出去,他还是没有忍住,把心里憋着的话问了出来。
“文海,我说你弄来那么多美国人。就把人家扔在厂子里不管,这不太好吧?”
胡文海掀开刚才送礼的人扔下的点心盒,这东西是绣城如今年节送礼的标配。一般来说,一盒纸盒装的点心、几罐罐头、一桶麦乳精,这就算是不错的年礼了。若是普通人家。说不得主人家要招待送礼的人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才行。
不过放到门口已经排队的老胡家,这人不过是扔下一堆礼物,然后换来了两三句恭维话而已——胡文海甚至连他的脸和名字都没记住。
原本来说,胡文海、甚至老胡家都已经不能算是体制中人了,过年过节从来是私企给体制内的人送礼,哪有人给私企老板送礼的?
胡文海是身份特殊,但不代表他在绣城有多权势滔天。体制内的事情找他没用,甚至是新科公司的产品和原材料供应,都轮不到地方上的关系插手。
但今时不同往日,胡总如今可是捏着整个绣城经济命脉的人。
年前虽然发生了船厂爆炸这样的大事。但王以纯还是抽出时间专门布置工业局抓紧时间进行资料整理。
大年三十,工业局职工有一个是一个,全都是春节联欢晚会开播之后才回家的。这么一弄下来,自然是什么秘密都包不住的。
很快,一个传言就在绣城企业界里传开了。有项目,有大项目,有大的让人不敢相信的项目!而这个项目,如今就在胡文海手里攥着。
项目有多大?王以纯扔下船厂灭火救灾第一线的要命关头,愣是大年三十在工业局值班,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虽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项目。但胡文海手里有项目,而且他还能决定项目落在谁家手里,这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事实。
既然如此,本着有杀错没放过的精神。秉持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想法,绣城企业界这几天甚至都可以在老胡家家门口开全市工商联大会了。
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级别高、渠道广的企业,比如说石油六厂这样有背景的,那就是主要领导悄悄的来。
而普通的地市区级企业,往往摸不到头脑。不知道消息的准确性,也不知道项目的性质和规模,投入也就比较有限了。
而且说实话——八十年代国企领导的送礼水平,那真是离国际先进水平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让人郁闷的是,如今老胡家的糕点、罐头和麦乳精,已经堆的好像一座小山了。
但这毕竟是小事,对胡解放来说,远没有另一件事情来的严重。
“这外国人到绣城来给咱们干活,怎么不得要请人吃顿饭,安排个好点的住处,再请他们游览一下绣城的几个景点?虽说大冬天的没啥好瞧,古塔、奉国寺也都可以看,然后再来段二人转也中啊?”
“爸,你会给你手下的工人安排这样的待遇吗?”胡文海咽下嘴里的枣泥酥皮糕,拍了拍手反问道。
“那怎么一样,这来的不是美国人吗?”
“美国人怎么了,那就是咱们家请的长工,地主家难道要求着长工干活?”
“哎呀,外交无小事,你不懂!”胡解放想到过往七十年代几次有“外国友人驾临”绣城,省市外事部门齐动的架势,就觉得来了外国人不是小事。
“呵呵,什么外交无小事,把人与人交往那套拿来理解国家交……”胡文海闭了嘴,撇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