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某医院,袁美芬的办公室。
乔世文刚一进去,袁美芬就起身把门给反锁了,而且神色特别凝重。
“美芬,小安她妈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就直说吧,别把气氛搞得这么沉。”
乔世文是真的快要受不了了,电话里说得那般严重,其实他也猜测到了病情的结果。
只是,他必须要亲自到这里来听一听,看看小安妈妈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世文。”袁美芬叹气。
“癌症?”乔世文试探。
袁美芬点点头,“超声可见五至七厘米内的肿瘤,血清甲胎蛋白已经达到了1850ug/l,远远超出了正常的aep范围。血清中y——谷氨酰转肽酶及同功酶也在异常范围内。”
还记得半年前。
袁美丽逼着安安去相亲,拿了份假的肝癌检查报告给安安看。
上面的血清甲胎蛋白,便远远高出了正常范围。
当时那份报告,就是袁美芬做的假。
偏偏这半年后,事情弄假成真。
当时是假装得了肝癌,现在是真得上了。
一模一样的病,真是造化弄人。
乔世文的脸色,突然就青了。
想开口询问,可是刚一张嘴,上唇和下唇颤抖得厉害。
根本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句不成声地问道,“会不会是检查错了?”
“报告没有错,三项检查结果都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判定是癌症。”袁美芬的声音显得有些哽咽,“而且,是晚期。”
“美芬,一定是弄错了,肯定是。”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再做个ct和磁共振成像,不过,意义不大。”
“……”乔世文的脑子乱得嗡嗡直响。
“世文,肝癌晚期,最多也就半年可活。如果情况不乐观,也就……”
“别说了。”
“别告诉美丽,就跟她说病虫感染引起的疼痛,我开些止痛药给她,你就骗她说是杀感染源的。”
“……”
“晚期,手术也没有意义。”
“……”
“不如多陪陪她,只是越到后面,病痛会越厉害,怕也是瞒不住。”
“美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手术,中医,只要能治好,花再多钱我都愿意。要不,我带她出国治疗?”
“任何癌症到了晚期,都没有治疗的意义。做为一个医生,我看得多,清楚,明白。做了手术,病情恶化率达百分之七十以上。”
“怎么可能会得癌症,不可能,不可能。”
“得肝癌有很多种病因,美丽她年年都在做检查,虽没有乙丙型肝炎病毒感染,也没有黄曲霉素感染,但现在的饮水污染,空气污染,亚硝胺物质感染,等微量元素的吸入,都有可能引发肝癌……”
后面的话,乔世文没有听清楚。
反正袁美芬一直在劝他,不必做手术。
她是个医生,而且是权威的肿瘤医生,连她都说这样的话,做为家属又还有什么信心?
乔世文在那间办公室呆了足足十几分钟,后来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可是一开门,就看见袁美丽站在门口,似乎是石化了。
有那么一瞬间,乔世文从袁美丽的脸上,看到了绝望。
而他,也是红透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没有诧异,没有惊奇。
有的,只是深陷泥泞般的无助。
身后的袁美芬也看见了袁美丽,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到了这一刻,所有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三人都是一阵沉默,良久,良久的沉默。
走廊没有开空调,冷冷的,风从走廊的尽头处传来,刀枪过体般的穿刺着乔袁二人的心。
“医生,还看不看病,已经排到我的号了。”
直到有一个拿着排号单的病人挤过来,打破了这阵沉默。
乔世文这才牵着袁美丽的手。
紧紧的,紧紧的。
似乎结婚时,她小安时,都没有这么舍不得过。
然后大步往前。
“美丽,没事,你一定没事。我听说别人得了癌症,搬到山里去住,喝清泉,吃野菜,呼吸山里的纯净空气,病竟然好了。”
“……”袁美丽头一次没有和乔世文斗嘴,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往前走。
“而且活了六七年出山,再去检查,癌细胞全没了。”
“……”
“美丽,明天我就带你去山里,我们去最没有人烟的地方。”
“……”
“你的病一定能好,我每天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
说不定,病真的能好。
乔世文自我安慰着,明明已经紧紧扣着袁美丽的手了。
可还是不放心,最后干脆揽着她的右肩,让她半个身子入了怀。
平时从来不曾这么亲密,他总会说老夫老妻了,牵什么手。可这个时候却一点也不害羞。
仿佛要让全天下的人看见,他乔世文最爱的人就是袁美丽。
直到,两人走到了医院的门口。
袁美丽驻了步,站在大风肆虐的梧桐树下。
一片一片的枯黄叶子,从头顶飞过,风早已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模样,五十来岁,却只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娇好,皮肤也不松弛,没有一点点生病的样子。
可是,这阵目光,却是无尽的悲凉。
似乎,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灰色。
放眼一望,天边的云雾灰白而间的绞在一起,风吹涌动,似乎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