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奔回浣月阁。
她第一看到就是,粉扇躺在地上没了声息,她死寂的眼盯住地上那团身影。
木然中,有人大力推开了她,她摔倒在一边的地上。
原来是郑谨!
烛火下,他的眸子发亮,睁大眼,眸中燃着一簇血红焰光······
秋月木然地看着他,他的眼像两团烈火,映照出痛楚的光色,使得整个寝房里笼上一抹令人心悸之感。
他是那么爱她------
他将粉扇从地上抱起,那力道蛮暴却又温柔,是一种霸道的、粗狂的、却又温存的力量。
他将她拢在怀中,伸出指,轻轻拂开她散落在脸庞的乱发。那些乱发,将她原本清丽出尘的容遮住,让他看不见她的脸。
乱发拂开,露出她那张比白纸还要白的脸庞。之前那娇艳的唇已经看不见一点血色,就如同她的脸一样,雪白雪白的。
可是她的嘴角残留着鲜红的血渍,顺着下颌蜿蜒而下。更有一点一滴沾染上了她胸前的衣襟,在素白的衣裳上盛开如雪地红梅。暗红刺目,撕扯着人的心,他的心开始碎裂,好似再也拼凑不完整的琉璃散落一地。
“粉扇······你这是怎么了?”他轻声呼唤她。
他的呼唤没能唤醒她,她的眼帘是闭合的,那浓黑的睫毛好似蝴蝶美丽的双翅在莹白的脸上投下浓黑的暗影。
“粉扇······粉扇······”他大声一些,并微微晃动她孱弱的身体。
他不能让她一直闭着眼,他必须要叫醒她,唤醒她已经涣散的意识。
可是她太累了,累得根本不想再睁眼。
毫不犹豫地,他伸出掌贴在了她的背心,将自己身体内的真气一点点输入她的身体。不管要耗费他多少真气,他都要将怀中的女人救回来。
“粉扇,你醒醒······”压抑下锥心之痛,郑谨用尽柔情,温存地在她耳边低唤。他不信他的深情唤不回这女人,不信这女人能够对他的一片深情无动于衷,她不可能这样狠心说走就走!
可是粉扇依然没有动静,她的眼帘紧闭,脸上一片煞白。
他停顿了会儿,却将她发凉的身子抱紧,他的脸贴向她的脸,垂眸的那刻,眸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眉眼上。
如翅的睫毛动了动,她似乎要睁眼。
他一惊,已察觉了她的细微的变化。睁开暗沉的眸子,他看住了她。
那撕扯的剧痛早已将她撕裂,粉扇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浑身上下好似不属于自己的,一点都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触碰之感。
这会,她终于睁开了眸子,看见了郑谨一脸痛楚的望着她。
“郑谨······”她忽然低地唤他。
“你这是怎么了?”他焦灼而痛楚,不明白她忽然之间怎么会成了这样?
他根本不知道,这十日来,她受了多大的折磨。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她的蛊毒已经扩散,侵占了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已经快痛楚活活折磨死掉了。
“我、我要死了。”她凄然地笑着,看着眼前男人的脸,她的声音轻微得如一缕随时就要消散的风。
他喉咙里发出异响,根本无法接受她这样残忍的话,好好的,她为什么会说自己要死了?
他摇着头,低沉地问:“不会死,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泪水从她的眸中滑落,粉扇虚弱地道:“不要难过······”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箫箫······”
刚叫着箫箫,她自己女儿的名字,她就觉得胸口滞闷难耐。下一刻,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天昏地暗中,一大片黑色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开始感觉到比之前还要更强烈的死亡气息在吞噬她。
“子卿!”
漩涡在扩大,彷佛黑暗的天幕与大地在旋转······
“粉扇!”他惊恐地喊她的名。
然而她的知觉已涣散,水润的眸子缓缓闭起,她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郑谨痛苦又绝望的脸。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她知道,她若不完成慕小狸所交代的事情,她只有死。
她之所以没有按照慕小狸的去做,是因为她不想看到战乱,不想看到血洗,不想一个又一个人的失去亲人。
这一生,她曾经历国破,经历家亡,经历夫妻离散,经历母女伤别,她不想更多的人饱尝她这样的痛苦。
她再也找到子卿了,她再也见不到苦情湖畔的女儿箫箫,那个四岁的孩子,她的未来怎么办?
如果能够再有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这样的结局会不会被扭转?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的事情随着她气息终止的那刻,已经再无转圜的可能。
死,一步步朝她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