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却梗着脖子道:“经略大人,下官虽官职低微,但为家国计,为祖宗大业计,万死且不辞!就算忤逆了大人,也绝不敢坐视大人怯战误国!”
“你说谁怯战误国!”王在晋暴怒着站起身来,气得浑身颤抖,“本官若是怯战,何必做这辽东经略!你一介书生,根本不懂兵事之凶险!若真如你所说去宁远筑城,一旦宁远陷于敌手,朝廷又要丧师数万,那才是真正的误国!!”
孙承宗已沉思良久,见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动起手来,终于发话道:“肃静!”
他这一开口,王在晋和袁崇焕都不敢再争辩了。
孙承宗先是威严地扫视全场,然后转对王在晋说道:“岵云兄,你的平辽大计尚未讲完,只讲了‘堵隘’。但弟以为,在山海关修筑重城,确实是一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策略,恐怕难合圣意!圣上既令弟统率全国勤王兵马至此,若弟在此羁縻不前,又如何向圣上交待?”
王在晋听孙承宗之意,竟是支持袁崇焕而反对自己,急得大叫道:“恺阳兄!弟何不想克日收复辽东,剿灭建虏,以慰圣上!可眼下广宁新败,将弱兵疲,连山海关能否守住都成问题!只有具备了收复全辽的力量,才可以收复广宁;只有具备了剿灭建虏的力量,才可以收复全辽!若无此力量,妄言进取,不但无益,反有大害!”
其实王在晋说的也是实情。但此时辽东诸将均在此就座,他一句“将弱兵疲”,一打击就是一大片,惹得这些将领无不面红耳赤,对他大为不满。就有些心里支持他的方案的,此时也改变主意,打算站到孙承宗一边了。
孙承宗却不急不躁,继续追问道:“岵云兄,就算我们不在宁远筑城,而是如你所言,死守山海关。那么请教岵云兄,现在关前的壕沟、滚地雷、铁蒺藜等路障,要不要清除了?”
“不清!”王在晋道,“辛辛苦苦布上的路障,为何要清除?”
孙承宗冷笑道:“问题来了!若真筑起重城,必然增加士卒至新城拒敌。且不问这些士卒从何而来,若新城守不住,两道城之间密布壕堑、滚地雷和铁蒺藜,你让这些士卒如何撤退?这些路障本为敌军所设,若按照岵云兄的方略,岂不成了对付自己人的凶器,让自己人替敌军趟雷?敌军若尾随而至,你是开城还是不开城?开城则敌军涌入,不开城则前军尽陷!话说回来,若新城能守住,那旧城又有何用”
孙承宗这一串连珠炮般的发问,将王在晋问得张大了嘴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欲言又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将见孙承宗问倒王在晋,纷纷赞叹道:“督师大人所言极是!”
“重城之计绝不可行!”
“绝不能把将士们置于死地!”
朱由检见这场论战呈现一边倒的局面,除了王在晋一人坚持在山海关筑城以外,其他所有人,包括督师孙承宗,全都支持袁崇焕的“码地堡”方案,知道王在晋人单势孤,败北已是不可避免。
他不由得大失所望,甚至有点替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感到悲哀。
而王在晋面对众人的诘责,无奈之下只得绕过朱由检,附在孙承宗的耳边,低低地耳语几句。
孙承宗刚才还是志得意满,闻听此言,却登时色变,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