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大闹西安城,一通杀人放火之后,又趁官军还没反应过来,竟然从东门斩关出城,扬长而去。他们的战马皆隐藏在城外不远的村落之中,此时纵马飞奔,不多时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朱由检率众人赶到东城门时,由于守城士卒全被流贼杀死,大批官军还没赶到,此处仍陷于一片混乱之中。朱由检见城门尚未关闭,急吼道:“出城!”
此前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车马,不会武功的女眷皆挤在一辆马车之内,余者各自上马,保护着车辆冲出城去。
出城之后,他们却并未追击流贼,而是折向北方。其实朱由检根本就没想着追刘宗敏,他心里惦记的是秦王庄和泾阳县的安危!
他深知既然刘宗敏出现了,李自成的大队人马肯定就在附近。凭他现有的实力,攻打西安城当然是不自量力,但袭扰西安周围的各县则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泾阳县和秦王庄的城墙才筑了一半,指望这样的半成防住流贼大军,显然是不现实的。更为关键的是,泾阳县之前没有官军,现在虽然刚把民团改编成为秦兵,可兵力还不足一千,并且分驻于秦王庄和泾阳县城两地。一旦李自成大举来袭,战局肯定极为凶险。
朱由检好不容易才在泾阳县站稳脚跟,如今刚有点起色,怎会容忍流贼来搞破坏?所以他才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尽最快的速度部署御敌方案。
他们从西安城东转到城北,很快就上了西秦公路,不多时便远远地望见了秦王庄那宏伟的城墙。见城头一切正常,朱由检心中稍定,这才缓辔慢行,等待后面的马车跟上。
杨嗣昌一直在朱由检身旁策马奔驰,此时终于得空。见后面的人离得还远,他便在马上一拱手,肃容揖道:“微臣杨嗣昌,参见秦王殿下!”
朱由检猛吃一惊,欲要否认,却又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一时张口结舌,尴尬无比。
杨嗣昌忙笑道:“殿下勿忧,微臣久慕殿下盛名,此次来陕,主要目的就是拜望殿下,不想在今夜相遇。殿下如此行事必有苦衷,您放心,微臣绝对不会向其他人泄露。”
朱由检此时也知道再否认就没意思了,只得讪笑道:“本王与先生素昧平生,此次又是易容赴会,先生是如何看破的呢?”
杨嗣昌微微一笑道:“微臣本也不知。但众人从酒楼中脱身之时,殿下不是被困在废墟之下么?那时人群中有女子惊呼‘王爷’,微臣便知您的身份了。试想陕西有王爵名号的宗室虽多,但面对凶徒,能有如此胆色者,舍去曾在边关出生入死的秦王殿下,复有何人!”
朱由检只得与杨嗣昌敷衍几句,脑子里却立即开始紧张地思索。他想这杨嗣昌乃是三边总督杨鹤之子,本身又是朝廷命官,而自己的身份是藩王,按理说,他是不应该与自己主动接触的。可是他却冒着危险从西安城一直跟到这里,不知是何用意?
而且,自己返回秦王庄后,要马上做出一系列军事部署。若被杨嗣昌发现,以他的眼力,恐怕马上就会得出“秦王私蓄兵力”这个结论。这件事干系太过重大,谁又能保证杨嗣昌不会向朝廷告上一状呢?
杨嗣昌却早已看出他的犹疑,忙诚恳地道:“微臣在南京之时,曾听南京吏部尚书王在晋王大人讲述辽东战局。每次提及殿下,王大人便赞不绝口,说大明当朝能平灭建虏者,惟殿下一人而已。因此微臣才千里来访,欲向殿下请教平辽方略。
“如今流贼既已窜至西安府,殿下的王府不在城中,严密布防是第一要务。微臣一介书生,帮不上什么忙,但也绝不会给殿下添乱。殿下若能为微臣准备一间小屋,让微臣在其中茶读书,微臣就感激不尽了。待到贼退之后,再详细聆听殿下教诲不迟。”
朱由检听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杨嗣昌这番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解释他为什么来,二是讲明他不会紧盯着自己,更没有窥探秘密的意图。既如此,那让他在秦王庄小住几日也无大碍。正好朱由检也很欣赏杨嗣昌,可以借此机会增加了解,看看他能否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思虑已定,朱由检便微微一笑道:“先生乃当今名士,本王正欲结交。若蒙先生不弃,便请在秦王庄逗留些时日。只是本王俗务甚多,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先生鉴谅。”
说话间,后面的侍卫和马车也赶了上来。与此同时,城墙上值守的秦兵也发现了众人。在核实身份之后,守军赶忙打开城门,将众人放入城内。至此,朱由检才觉得彻底安全,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回到城中之后,他先将包玉怜等女眷送回王府,并把朱存棋和陈圆圆也一同安置在了府内,让王妃蕊儿替自己招呼,并派侍卫严密保护。又给杨嗣昌也安排了一座小院,吩咐人好生招待。
将这些事安排完之后,他马上来到议事厅,紧急召集自己的核心班底,研究如何对付不知身在何处的李自成。戚美凤和李定国本来就在秦王庄,又过了一阵,孙传庭也与解勇、李来亨等将领从泾阳县城匆匆赶至。
朱由检见众将到齐,就向他们简要讲述前情,最后说道:“李自成的大股流贼必在附近,我方如何应付,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孙传庭首先发言道:“下官以为,眼下我在明,敌在暗,当务之急是摸清流贼主力的位置和动向。若无法探明敌情,则只宜坚守,并知会西安城中驻军协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