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跟着袁崇焕赶至大凌河西城门来见崇祯,见此处戒备森严,并且全部换上了皇帝带来的亲卫军,心头突然狂跳起来,也不禁暗暗后悔。如果此时崇祯一声令下将他斩首以正军法,他就是插翅也难逃了。想到此处,祖大寿面如死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登上城楼的。
刚上城楼,只见数员武将正簇拥着一位全身披挂的年轻人,对着城外的后金大营指指点点。祖大寿认出此人就是曾经的信王、如今的皇帝陛下,忽觉大难临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罪将祖大寿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蓦然回头,还没等朱由检发话,满桂已经大步流星赶过来,挥拳就要揍祖大寿。袁崇焕急忙阻止,可满桂发起性来,竟挥臂将袁崇焕搡了个大跟头!
祖大寿此时恰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得把眼一闭,跪等挨打。就在满桂砂钵一般的拳头眼看要砸到祖大寿鼻梁上的时候,忽有一人箭步上前,伸臂硬生生接下满桂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祖大寿察觉有异,睁眼一看,却见救下自己的人竟是何可纲!
“老何,你这是干什么?”满桂把眼一瞪道,“他都要砍你脑袋了,你还护着他作甚?再说他意欲投降,难道还不该打?”
何可纲却诚恳地道:“满总兵稍安勿躁,祖总兵既来见驾,说明并无反心。陛下自有圣断,您又何必着急呢。”
这时朱由检也发话道:“满桂退下,让祖大寿过来答话!”
满桂这才恨恨地一甩手,狠狠瞪了祖大寿一眼,闪身让开道路。祖大寿见何可纲不但不计前嫌,反而为自己说话,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竟连看都不敢看何可纲一眼,垂着头来到朱由检身前重新跪倒。
袁崇焕这时也赶紧过来,替祖大寿把他那套说辞说了。朱由检听罢却是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是大家错怪祖总兵了。”
说着他便亲手将祖大寿搀扶起来,语重心长地道:“虽然你险些错杀何可纲,但你也看到了,何将军不计前嫌。当时是那种情势,朕也不怪你。现在朕来了,祖总兵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大家同心戮力杀出重围,如此仍是大功一件。如果冲不破鞑子的包围圈,不但朕要葬身于此,数万将士要血染疆场,鞑子更要长驱直入,占我大好江山,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祖大寿见皇帝不疑自己,感动得嚎啕大哭道:“罪将谨遵圣谕!只要圣上一句话,罪将情愿独骑杀贼,以死报圣上之隆恩!”
“朕不要你死,也不要你逞匹夫之勇。”朱由检这时已经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城中共有多少边军,马步军各有多少,还余多少粮草?”
祖大寿此时也顾不得隐瞒空饷问题了,老老实实地答道:“城中原有边军三万五千,其中马军二万,步军一万五千。守城十日,伤亡三千余,现在马军基本无损,步军能战者约有一万二千。存粮四万石,若按士卒每天吃粮一升计算,约可再坚持四个月。不过末将不知援军有多少兵力,算上援军的口粮,时间肯定还要短些…”
朱由检却打断他道:“不用算了,这些已经足够了。你立刻传令,给每名士卒配发两天的口粮,剩下的一把火烧了!”
祖大寿愕然道:“圣上,这如何使得?城中无粮,军心必然大乱啊!”
“我们今夜就突围!”朱由检决然道,“为了减少负担轻装前进,不光是粮食,包括银两、弹药、兵器、甲仗等一切物资,全都就地销毁。尤其是城上的红夷大炮和佛郎机炮,待突围时集中炸毁,绝不能留给鞑子!”
“可…可是援兵刚刚冲破鞑子大营进城,人困马乏,怎么也得先休整一下再厮杀呀!”祖大寿还是急切地道。其实他并不是心疼援兵,而是舍不得他那些物资!他在辽东苦心经营二十余年,大半家当都在大凌河,如今皇帝说放弃就放弃,怎能不让他如同心头剜肉!
朱由检却冷冷地道:“我们休整,鞑子也一样可以休整。今夜是我们最好的突围机会,如果不能趁鞑子立足未稳杀出去,一旦皇太极调动重兵合围大凌河,只怕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人都死光了,要那些物资还有何用?相反,只要人能冲出去,你们失去多少东西,朕还会给你们补上!朕意已决,勿复多言!”
祖大寿见朱由检坚持立即突围,心想自己刚死里逃生,可别再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惹恼皇帝,只得领命。
朱由检给诸将各派任务,刚刚计议已定,诸将正要下城各自安排,忽听城外马蹄声大震,极其刺耳难听的号角声四面响起!
伴随着声声号角,后金大营欢声雷动,数万支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在火把的照耀下,女真八旗的各色旗幡迎风招展,其中最大、最引人注目的一面黄龙旗,更是缓缓转到明军援兵刚刚透围杀入的地方,终于停住不动。大旗之下,满是全身重甲的白甲兵,当中簇拥着一员金盔金甲的将领,身后竟也有黄罗伞盖!
“糟了,是皇太极!”朱由检狠狠地一掌拍在城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真该死!”
来人正是僭号“天聪”的后金大汗皇太极。他今年三十五岁,生得身材高大,魁梧有力,双目却如同他的父亲努尔哈赤一样又窄又长,几乎眯成了一条缝eads;。不了解他们父子的人见了这种面相,往往会误认为是慈眉善目,与世无争;了解他们的人却知道,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