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调取刑部卷宗的这段时间里,温体仁成了众矢之的。以李标、钱龙锡为首的数十名东林系大臣对他万炮齐轰,均说当年钱千秋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都知道钱谦益是被人陷害。此事已有公论,温体仁这时翻出来这段旧案,显然别有用心。
尤其是吏科都给事中章允儒,他属于东林党中的强硬派,一向主张排挤非东林系大臣。为了反驳温体仁,他出班抗声奏道:“此事当年尽人皆知,犯人供状曾刊于邸抄,臣亲眼看过,记忆犹新。明明已经结案,温体仁硬说没结,搅乱枚卜大典,其罪非轻!”
温体仁虽然势单力孤,却是毫无惧色,以不变应万变,一口咬定此案未结。他连连向朱由检叩头道:“臣若是信口雌黄诬告钱谦益,那就是欺君之罪,务请陛下诛戮以昭示天下;可臣若说的是事实,是不是就证明钱谦益确实有党?”
朱由检见温体仁有恃无恐,料想他必定抓住了此案的纰漏之处,便让众臣暂停议论,等案卷来了一看便知。
须臾卷宗调来,朱由检亲自审阅。只见卷宗中附有钱千秋当年的试卷,每段的末字果然是“一朝平步上青天”。再看犯人的招供,倒是确有徐时敏、金保元、钱千秋三人各自的供状,上面都有血红色的指押。而且三份供状内容相同,都称钱谦益与此案无关,只是徐金二人打着他的幌子骗人。
朱由检心中狐疑,心想自己虽然不喜欢钱谦益,但也不能冤假错案啊。便将案卷掷与温体仁,冷冷地道:“你说此案未结,这不是已经结了么?”
温体仁恭敬地拾起案卷看了两眼,便不慌不忙地道:“陛下请看。钱千秋的试卷有两份,一份是他本人答的原卷,一份是经过誊录的。请陛下与诸公对比原卷和供状的字迹,是否相同?”
朱由检心中一紧,忙接过试卷再细看,果然两者的字迹不尽相同。朱由检心念电转之间,已明白此中必定有鬼。但温体仁肯定没看过卷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温体仁马上为众人揭开了谜底:“臣与钱千秋同为浙江人,此案在刑部审讯时,臣在浙江的故友曾亲眼见到钱千秋游西湖,根本没在京师。人都没来,这供状难道是长翅膀飞来的不成!”
此言一出,满朝大哗。钱龙锡、李标、乔允升等人依次传阅卷宗,发现确如温体仁所说,也全都傻了眼。朱由检便问乔允升:“你是刑部尚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乔允升当即冒汗道:“回陛下,虽然案发时臣未在刑部,但到任后未能查出此弊案,臣有罪!当时经办此案者,乃是时任刑部尚书田吉,很有可能是田吉收受了某人的好处,才故意宽纵钱千秋。只是现在田吉谋逆已经伏诛,死无对证…”
温体仁当即跟上一句道:“田吉虽死,钱千秋仍在。将他收监重审不就行了?”
此时白纸黑字,东林系大臣虽想袒护钱谦益,却是无话可说。良久,钱龙锡缓缓地道:“既然钱谦益与此案有涉,案情未清之前,确实不可再入阁,请陛下另选他人。”
众臣一听,钱龙锡这是要丢车保帅了。还有人想为钱谦益出头,但见钱谦益面如死灰,抖衣而战,均知道他肯定不干净。皇帝年纪虽轻却明察秋毫,这一关他肯定是过不了了,因此也只得纷纷附议。
朱由检心中暗喜,本来他就讨厌钱谦益,正好借这个机会道:“既如此,暂将钱谦益革职,待审清此案后再做区处。”
这下可好,钱谦益满怀热望,风尘仆仆地赶来京师,又上窜下跳四处串联。最后不但没能入阁,连现有的官职也被撸了。当即有警卫团军士上前摘了钱谦益的冠冕,将他“送”出殿外。
本来此事就算告一段落,可温体仁仍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叩头奏道:“钱谦益如此人,竟得朝臣共推,可见结党营私,请陛下严查!”
这下东林党人可不干了,心想你温体仁好大的胆子,得了便宜还乖,竟敢单匹马向整个东林党挑战?
于是钱龙锡、李标、乔允升、刘鸿训等重臣纷纷表态,言推举钱谦益实出于公心。至于钱千秋案,众人确实不知情,但绝无结党营私之事。
尤其是章允儒,刚才全力维护钱谦益,没想到钱谦益自己不争气,让他顿觉下不来台,正无处撒气,便将怒火全倾泻到温体仁头上,指着他的鼻子怒喝道:“枚卜大典,天日临之于上,诸臣何敢营私?你虽然为官资历深厚,但素无清望,诸臣就是不推举你,你待怎的?还有,你既知钱千秋一案有鬼,为何早不奏晚不奏,偏要等枚卜选中钱谦益时才告发?可见你就是想扳倒钱谦益,自己进入枚卜名单!我告诉你,似你这等私欲熏心之人,钱谦益倒了,也轮不到你!”
温体仁却早有准备,好整以暇地道:“有理不在声高,章大人你吵嚷什么?你喊得越欢,就越证明你是钱谦益一党。你问我为什么不在枚卜之前参奏?嘿嘿,钱谦益若不入内阁,不过是一吟风弄月的闲官,参他何用?正因为他想挤入内阁,而陛下乃千年一出之圣君,用人自要慎之又慎。所以我才宁肯与满朝大臣为敌,也要参倒这个奸佞无耻之徒…”
“你说谁结党?”章允儒不等温体仁说完,暴怒地打断他道,“党之一事,从来小人构陷君子,都是这等说!陛下,臣犹记当年阉贼魏忠贤驱逐**星等公忠之臣,也说结党,尽行削夺。大抵小人为公论所不容,便将众望所归者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