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长江东岸。夷陵城外的远征军大营外,骑兵们一边小声咒骂着,一边忍着饥饿,牵出战马来在江边寻觅草料。对于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生命,人可以挨饿,马可千万不能掉膘了。
大营之内,定南将军李定国和平南将军李来亨也满怀心事,在营中漫无目的地踱步。李定国长久地盯着从东北方浩浩汤汤而来的长江水,一向足智多谋的他,如今也显得颇为无奈;李来亨却是急得满面通红,来回走了几趟,还是忍不住立定急吼吼地道:“定国哥,这样下去不行呀!圣上让我们速战速决,我们赶到夷陵来也算够快,可就因为没有军粮,大军已经陷在这里整整七天,把路上赶出来的时间又全搭进去了!这些天附近几个县我都去过了,都说没粮,催得紧了才给上几十石,只能勉强够将士们一天的口粮!我们两个可是在圣上面前吹过牛的,若再不进兵,成都陷落,别说圣上降罪,我自己就得抹脖子!”
“我何尝不想火速进兵!”李定国微微叹了口气道,“可是从夷陵再往西走,就进入峡江道,群山叠嶂,人迹罕至,筹措粮草就更困难。如果不备足七到十天的粮草就强行进兵,恐怕不出三天就会全军崩溃,你我如何向圣上交待!”
“我贼他妈!”李来亨突然忿忿地骂道,“咱们兄弟自从执掌秦兵,先从陕西转战河套,再千里奔袭京师,小弟还去了趟辽东,到哪里打仗也是痛痛快快,何时受过这种鸟气!那些府县的狗官,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肚子比十月怀胎的婆娘还大,你说他能没粮?鬼才相信!要他们是女真人或者蒙古人,我早抢他娘的了!”
“可他们也是圣上治下的官员,我们不能造次!”李定国郁闷地道,“圣上的旨意也让他们看了,他们硬说无粮,我们总不能纵兵抢掠,那不成了流贼了?圣上知道,绝不会轻饶我们的!”
“那你说怎么办?”李来亨气呼呼地道,“要不咱们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土匪山寨,剿他几个,不就有粮草了?”
“来不及的。”李定国摇头道,“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从侦察到攻击,最起码要耽误四五天的时间。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可不能喧宾夺主…”
“那就这么干等着,也等不出粮草来啊!”李来亨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定国也苦笑道:“这里的情况已经给圣上飞鸽传书,看来也只有等圣上再做安排了。没想到你我第一次单独行动,就给圣上丢了脸…”
二人正在发愁,忽有警卫连战士进来禀报:“营外有个书生求见,看样子挺着急的。”
“什么书生?没看我正烦着么,撵走撵走!”李来亨不耐烦地道。
李定国却摆手道:“这几天当地官员躲我们就像避瘟神一样,哪有主动来访的?此人前来,必有说法。让他进来。”
那战士却捂嘴笑道:“二位团长,要是见他的话,你们得去营门口。”
“什么什么?”李来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大的架子,还得我们去接他?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根大葱了!老子偏不尿他这一壶!”
“不是,团长你误会了。”战士忙道,“他不是架子大,而是屁股磨烂了,一步也走不得。据他自己说,是从京师赶来的。”
李定国和李来亨同时一惊,忙快步来到营门处,果然见一名书生俯卧于营门之前,旁边一匹马孤零零地立着,马鞍子上尽是殷红的血迹。
“二位可是定南将军、平南将军?”那书生见有人来,勉强撑起上半身,刚想起身拱手为礼,却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再次折磨得龇牙咧嘴,竟是站不起来。
李定国忙上前问道:“我就是李定国,他是李来亨。阁下是何人?身上有伤么?”
那书生立即大喜道:“果然是二位将军,请恕学生无法见礼了!学生是新科进士、兵部车驾司主事陈天工,不怕二位笑话,学生过去从来没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此次赶路又急,走到南阳,两股就都磨破了。学生有圣谕在身,可否至中军帐中叙话?”
听说是皇帝派来的人,二将自是大喜,忙命警卫连战士将陈天工抬入营中,又找来军医为他敷上金创药。此时二人才有时间仔细端详,但见陈天工身材矮小精瘦,面容黝黑,虽然两腿鲜血淋漓,眼神中却透出坚定和睿智,不禁肃然起敬,一齐抱拳拱手道:“敢问陈大人,圣上有何谕旨?”
陈天工忍痛笑道:“这谕旨不是给二位将军下的。圣上已经知道军中缺粮,特命学生星夜赶来军中赞画,并解决粮草问题。”
这“赞画”就是参谋的意思,和监军是两码事。李来亨素喜开玩笑,见陈天工并不端臣架子,又是来辅助他们二人的,便做个鬼脸道:“可是陈大人单匹马过来,似乎也没带着粮草啊!难道陈大人会变戏法,能变出粮草来不成?”
陈天工也莞尔一笑道:“戏法学生当然不会变。不过学生倒有一策,二位将军只要大力配合,就能筹得大批粮食。”
接着他就把向荆王借粮的主意告诉二将。李来亨一听便喜出望外道:“陈大人高啊!我们光盯着官府了,倒把这个财神爷给忘了。荆州离此一百多里,我的轻骑兵半天就可打个来回。军粮到手,我们立刻起兵去重庆!”
李定国却蹙眉道:“荆王可是皇室,我们只是臣子,去找人家,人家能理么?就算陈大人有圣谕在身,若荆王也像地方官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