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起来了,大雾却仍然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更白更浓。
这一夜,李守俊的一营战士可谓吃尽了苦头。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单衣,连日急行军时,因为满身大汗,倒也不觉得怎样。可如今伏在江岸边一动也不能动,如今虽是四月,但山区的夜晚还是很凉的,那滋味可想而知。
但是秦兵军纪严明,那也真不是盖的。说不许乱动,真的一个乱动的都没有,即使有个别人受了风寒,忍不住想打喷嚏,也只得紧紧地捂住口鼻,硬生生闷回去。
如此严格执行军令的结果,就是十余丈外城内的叛军对这支部队一无所知。当天色渐渐亮起来以后,李守俊依着傅宗龙的指引,又悄无声息地将部队移到凤凰门、人和门、太平门外。这些段城墙干脆一个守军都没有,李守俊也稍稍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等待团长李来亨发出的信号了。
估摸已经到了辰时三刻,城中的声音也渐渐噪杂起来,想是叛军与居民已经起床。李守俊等得焦躁,心想若再不发动进攻,大雾一消散,自己立即会被叛军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正在此时,忽听遥远的西方传来一阵阵闷响。秦兵将士急抬头看时,却见天空中隐隐有亮光传来,随即杀声大震!
李守俊等的就是这一刻。事先李来亨与各部约好,发动总攻时,会引燃大量礼花做为信号。虽然因为雾太大,无法看到礼花在天空中绽放,但那熟悉的喊杀声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李守俊:总攻开始了!
就在这一刹那,李守俊身上所有的寒冷、疲劳和困倦全都一扫而空。他霍地长身而起,高举手中单刀,从胸膛中爆发出最简单却是最有力量的一个字:“杀!”
一营的将士已经等了太久,这一声命令,不啻于让他们得到了解放。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近千名没有了战马的骑兵挥舞着单刀一拥而上,向着已经守了大半夜的重庆城墙发起冲击!
十几丈的距离抬腿就过,与其他城池不同的是,重庆城因为有长江和嘉陵江这两道天然屏障,是没有护城河的,如今反而给秦兵提供了不少便利。他们很快贴上城墙,大部分开始蚁附攻城,而李守俊则率领警卫排,直冲南线关闭三门中位于正中的人和门。
果然如傅宗龙所说,人和门由于很久无人通行,城楼上也根本没有士兵把守。厚重的城门虽然很坚实,可是城楼两侧的城墙却坍塌了一小块,造成这里的城墙比别处都矮了不少,仅有不到一丈。
“搭人梯!”李守俊大吼一声,两位警卫排战士当即靠在城墙上,将身形稍稍一蹲。
李守俊立即飞身而上,踩着两名战士的肩膀,一只手扒住墙头,单臂运力,身形一纵,已经翻上城墙!后面的傅宗龙直看得目瞪口呆,一是没想到李守俊有这样的好身手,二是没想到李守俊身先士卒,做为一营之长,就这么带头杀了进去!
很快又有十余名秦兵跟着李守俊攀上了城墙,可是他们在人和门根本没遇到任何抵抗,因为这里连一个叛军也没有。李守俊急命打开城门,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关闭了一百多年的人和门缓缓开启。伴随着呛人的尘土,外面的二百多名秦兵蜂拥而入。
直到这时,叛军才有所反应。
此时盘踞在重庆的叛军主将,正是永宁土司奢崇明的女婿樊龙。自从奢崇明率主力西进攻打成都,他就在重庆当起了土皇帝,每日纵酒银乐,逍遥快活。
因为他很清楚,四川为数不多的官军都去守成都了,重庆这里四面环山,极难通行,朝廷就算从外省派军来援,至少也得走上三五个月。等不到那时,他早把重庆城值钱的东西搬空了,那时他就可一把火烧掉重庆,大摇大摆地返回永宁老家。
至于老丈人奢崇明,愿意当大梁王就自己当去,成都有本事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他也绝对不会去救。樊龙的小算盘打得很精,他已经能够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奢崇明失利,他就可占据永宁,就算朝廷大军来围剿,万不得已之下,还可以和奢崇明划清界限,投降官军。如此一来,他就会成为新的永宁土司,这一手也是几百年来各土司降而复叛、屡试不爽的招数。
可是樊龙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宿醉未醒之际,官军已经杀入城中!不单是李守俊的一营,其他各路由于选择了根本无人防守的关闭城门,也都没遇到抵抗,等叛军反应过来,八座城门已经全部落入官军之手!
大雾之中,叛军根本不知道官军来了多少兵马,但震天的喊杀声已经让他们吓破了胆。永宁土兵的战斗力,说实话比普通农民也强不了多少,只因凭借人数优势发动突然袭击,再加上原来的官军太无能,才能占领重庆。当然土兵中也有些个人格斗能力突出的,不过都跟着奢崇明去打成都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残兵,平时连像样的训练都没有,更遑论什么战略战术了。
樊龙也被喊杀声惊醒,第一个念头就是大事不妙,第二个念头就是赶快堵住城门,不让官军杀进来。
可是出来才知道,官军已经从关闭的城门杀进来了,他的一万人由于猝不及防,再加上缺乏统一的指挥,已经是各自为战,城中早已打乱了套。
樊龙的脑筋转得还是很快的。他马上就判断出来:城池已经守不住了,现在必须马上突围。彝族土兵对山地作战较为擅长,只要遁入山中,他有把握任何官军都追不上他,那时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