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么?这叫五峰山,没看到咱们前后左右有四架大山,中间还有一座最高的山峰么?”马千雪讥笑道,“五峰山是川黔交界处的名山,这五座山峰根据方位,分别叫东、南、西、北、中峰。怎么,定南将军连这个都不知道?”
“唔…”李定国根本没在意马千雪的讥讽,又指着中峰下的平原道:“这处平原好大呀!”
“又孤陋寡闻了,这不叫平原,叫坝子!”马千雪得意地道,“在云、贵、川山区,很少有像成都附近那样大片的平原,只有在盆地、河谷和山麓有小块的平地,我们彝人管这种地形就叫坝子。这处坝子算是大的了,差不多有二三里方圆。对彝人来说,坝子就是我们的生命,因为这里地势平坦,又多有河流经过,适宜庄稼生长。
“这处坝子有个特别的名字,叫桃红坝。因为西峰上生着很多野桃树,桃花盛开的时候,掉落的花瓣顺溪水漂流到这里,看上去红彤彤一片,真是美极了!不过你没有这个眼福,桃花现在早已谢了。”
“既如此,为何没有彝人在此耕种?”李定国又问道。
“你傻呀,这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心思种地!”马千雪叹了口气道,“我七八岁的时候曾和娘亲路过这里一次,坝子上是整齐的茶田,清风一吹,满山满谷的茶香!可是你看,现在哪还有茶树的影子,这块坝子应该是在去年就抛荒了。”
李定国听罢陷入沉默之中,过了半晌突然道:“我们去攻打毕节,马姑娘,你认为安邦彦和奢崇明会如何对付我们?”
“哼!”马千雪不屑地撇撇嘴道,“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一定会集合全军,在毕节痛痛快快和你厮杀一场。不过安邦彦和奢崇明这两条老狐狸狡猾得很,见官军势大,永宁又刚被我们拿下,他们未必敢和我们在毕节决战,多半是向东败退。”
“我的个娘呀!”李来亨一听就头大如斗道,“我说马将军,我算是怕了你们彝人了。我们这哪里是在和人打仗,简直就是在和大山打仗嘛!一个小小的永宁,叛军还和我玩了七八天的捉迷藏;贵州这么大,大山比永宁更多更难爬,叛军这一跑,咱们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平定西南啊!”
“我们彝人就是擅长走山路,不行么?”马千雪当即反唇相讥道,“你要是怕辛苦,趁早返回重庆,我们白杆兵自己去平叛!不过,你以后也别再叫平南将军了,改叫畏难将军算了!”
眼看这两人又要开始斗嘴,傅宗龙也不禁苦笑起来。李定国却把手一挥,制止了李来亨的还嘴,双眉紧蹙道:“马姑娘,李来亨说得没错,贵州的纵深可比永宁大多了,我们的兵力只有一万二千,如果合兵进击,则叛军分散逃跑,往山里一钻我们根本找不到;如果分兵追击,则易中叛军诱敌之计,毕竟水西土司的土兵号称十万,又比我们熟悉地形。不论是秦兵还是白杆兵,如果被数倍以上的叛军包围,都是极其危险的,所以马姑娘千万勿要逞强独自进兵。”
“谁逞强了?”马千雪不满地道,“那依你之见,我们拿下毕节之后就按兵不动,等待朝廷派更多官军来么?”
“马姑娘说的是正招,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李定国摇头道,“且不说朝廷如今在很多地方都吃紧,根本派不出更多的官军;就算能派来,也必定迁延时日。照这种打法,一两年也未必能彻底平叛,粮草也是大问题。我和李来亨平叛之后还要火速班师,时间不等人呐。”
“进也不是,守也不是,那你说怎么办?”马千雪气恼道,“难不成我们还要往回退么?那不是更无法平叛了?”
“马姑娘说对了,我们正是要退!不过不是从这里退到永宁,而是从毕节退到这里。”李定国微微一笑道。
马千雪莫名其妙,睁大眼睛盯着李定国道:“开什么玩笑!不进反退,那怎么消灭叛军?”
李定国却笑而不答地转向李来亨。李来亨望着桃红坝沉思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服了,定国哥,我彻底服了你了!难怪圣上让我听你节制,要是我领兵的话,恐怕就又得让人家牵着鼻子在大山里兜圈子了!”
傅宗龙也突然惊喜地叫道:“李将军这招太高了!《孙子兵法》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李将军韬略娴熟,多谋善断,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
“喂喂喂,你们别一个劲吹捧他好么?”马千雪急得直跺脚道,“到底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想知道么?那你就恭恭敬敬给定国哥施个礼,说‘将军大人,小女子求教了’,定国哥才告诉你。”李来亨故意坏笑道。
“哼!故弄玄虚,有什么了不起的!”马千雪粉白的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啐了一口便要拂袖离去。
李定国赶紧拉住马千雪,喝退士卒后才低声道:“姑娘勿要理李来亨。我是这么想的:正招如果不能奏效,不妨试试奇招。叛军倚仗的是地形和纵深,我们则希望发挥骑兵的优势,在平原和他们决战。如果我们一路追入贵州腹地,则正合叛军之意。倒不如反过来,想办法把叛军引到这里。”
李定国边说边指点着周围的地形道:“姑娘请看,桃红坝方圆数里,利于骑兵作战。周围这四座高山,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碍叛军撤退。我们可以把骑兵埋伏在中峰上,少量兵力埋伏于四面的隘口。